“借诗杀人”与“因诗被杀”

乔知之是初唐诗人，《旧唐书》有传，说“知之与弟侃、备，并以文词知名。知之尤称俊才，所作篇咏，时人多讽诵之。”有文集二十卷，多散佚。他流传的诗不多，但有一个关于他“借诗杀人”、“因诗被杀”的悲情故事较为有名。

乔知之在武则天执政时任右司郎中，有妾名碧玉，美艳绝伦，能歌善舞，乔知之极为宠爱。时武则天侄儿魏王武承嗣得势擅权，专喜猎色，到处网罗美女。闻知碧玉美名，心生歹意，委一女仆至乔宅，谎称由夫人所派，邀碧玉到魏王府教导梳妆歌舞之事。乔知之不好拒绝，只得允从。谁知碧玉去后连日不回，乔知之一再探问，都被门吏所拒，更且颇受讥笑。碧玉此时已被纳为武承嗣的侍妾，对武承嗣之霸道，乔知之无计可施，遂作诗《绿珠怨》一首，派人设法辗转送到碧玉手中。诗曰：

石家金谷重新声，明珠十斛买娉婷。

此日可怜君自许，此时可喜得人情。

君家闺阁不曾关，常将歌舞借人看。

意气雄豪非分理，骄矜势力横相干。

辞君去君终不忍，徒劳掩袂伤铅粉。

百代离恨在高楼，一代红颜为君尽。

绿珠是西晋巨富石崇的宠妾，中国历史上著名的美女之一。当时赵王司马伦专权，党羽孙秀慕绿珠之美，向石崇索要绿珠被拒。孙秀大怒，领兵杀石崇全家，绿珠坠楼自尽。乔知之此诗借咏绿珠抒发自己对武氏的愤懑，也暗劝碧玉要向绿珠学习，关键时刻要“舍身守节”。

碧玉也通文墨，阅毕，即泪下如雨，她知诗中寓意，是让她自尽守节，于是将诗系腰带间，投井自尽。家人慌忙抢救，早已香消玉殒，魂归西天。只有裙间腰带上留有诗迹，武承嗣检视，知是乔知之所写，遂对其恨之入骨。武周朝鼓励告密，酷吏横行，只要有人告密，往往不分青红皂白就下狱施刑，死于诬告者不计其数，制造了无数冤案。武承嗣嘱酷吏罗织罪名，诬告乔知之，乔知之遂被诛，全家籍没。

武承嗣霸人爱妾固然可恶，但碧玉之死，直接的凶手却还是乔知之。乔知之无力夺还爱妾，愤恨之余，人性中原始的“恶”随之迸发，——“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于是借用绿珠的典故劝寓碧玉，“借诗杀人”，终于如愿以偿，“一代红颜为君尽”。但是，乔知之没想到的是，自己因此得罪武氏，落得个“因诗被杀”的悲情结局。

乔知之“因诗被杀”，世人多为之叹息，但我更耻其“借诗杀人”的偏狭与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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