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集
距离上一次赶集是什么时候呢？我搜索记忆半天也给不出准确的答案，只是望着眼前拥挤的人潮，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当然这种莫名其妙的中二想法只存在于尚在马路对岸的我，当我切身走进集市内，根本来不及伤时感怀就被每一个摊位的巨声喇叭激得五雷轰顶，耳膜爆裂，甚至连脚步都被这仿佛带着冲击波般的叫卖声刺激地乱了阵脚，不是不小心踩到前面同为赶集人的鞋跟，就是差点跟地上那些新鲜的瓜果进行亲密的接吻。果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几年未来拜访的“集”大人一见面就如此热情地欢迎我，让人一时之间竟有无福消受之感。
人多的地方就有江湖，此话不假，但是同理可见，江湖里既少不了知己，自然也躲不过纷争，从集的一头开始到马路的尽头，几乎每一个摊位的摊主都会面临被无理刁难的时刻，吵架似乎成了与集市相伴而行的项目。这不一位身残志坚的大叔，为了和人争出个胜负，连自己的拐杖都舍弃在一边，单腿直蹦着朝另一位被怒火染红了双颊的大爷扑去，虽然这场争斗显然是两条腿走路的大爷占据上风，但是这位左腿有疾病的大叔即便是前额上已经开始渗着血，却仿佛被痛意激发了灵魂深处的好胜心，依旧不依不饶的挑衅那个被几番打斗累得气喘吁吁的老人，不知是两个人自成一脉的江湖，还是被这集市江湖逐出门外，他们方圆两米外围着一圈男女老少，有些非常大方地直视这一场纠纷，但是却眉头紧蹙一言不发，有些例如我，则是偷偷的假装路过，却忍不住竖起耳朵试图将这场战争的来龙去脉听个清楚，以便能够回家同父母添油加醋的讲一出声色并茂的大戏。为了不成为被无辜连累的小羊，尽管这场打擂战还未分出你我，我还是选择低着头顺着人群向集的更深处涌去。
虽然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赶集的经验，但是一旦涌入人潮我仿佛被传染了一种如鱼得水的能力，在众喇叭集体轰鸣的时候，我却可以清晰地听出我内心提起列出的计划栏里的食物，忽然一个久违的熟悉声音从远处向我奔来，我知道这个声音，在幼儿园时睡眼惺忪的早晨，在小学小区玩耍的傍晚，也在曾经每一次赶集的路口过道。一个身兼数职的大爷，从油条卖到豆腐，平时在小区菜市场卖自己种的葱，又在赶集的时候推着保温箱卖冰水和雪糕，尽管无数次我妈向我吐槽这个人的油条和豆腐差到极点，但我依旧喜欢他见到每一个小朋友打招呼时的亲切可爱。现在的我站在他面前，已经比他还要高上半截，他已经不是曾经那个穿着白色汗衫的叔叔年纪，也早已不认识曾经那个友好打过招呼的小孩，他脸上的胡茬已经被白色占据，他的叫卖声沙哑中带着几分吃力，他依旧笑着询问着路过的人是否渴是否饿，只是没有小孩子看过来，他也没有机会露出那和蔼地让人心生温暖的笑。
我站在人群中，我以为我是集中人，但事实上我一开口便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我甚至张不开嘴问菜多少钱一斤，即便张了嘴，问了价格，也不知货比三家，硬着头皮抿着嘴，拿着丢在菜摊上的塑料袋，一个个捡着看着长得周正好看的瓜果蔬菜，于这江湖中的老油条而言，赶集意味着捡便宜，而对于我而言就是买更多的东西花更多的钱。
我提着已经把我的手指头勒成紫色的一兜兜战利品，回望那个人头攒动的热闹江湖，我不知是再见还是再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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