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小鬼
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时光机,你会想要回到什么时候?
我时常这样问自己,回到小学再过一阵和队友驰骋赛场的年纪,回到初中赶快摆脱暗恋渣男的阴霾,回到高三再看一次落日余晖洒在操场上。但我一直知道,我更想回到十多年前的那个下午,那个让我魂牵梦绕,每每回忆起都觉得焦躁难安的傍晚。
学前班时因为父母过于忙碌而没有办法照顾我的三餐,就把我送到了乡下的爷爷奶奶家,做起了村里学前班的插班生。坐在人生地不熟的教室里,我紧张又期待,以为自己终于摆脱了幼儿园,来到了大孩子的世界,却不知道接下来迎接我的不是快乐,而是整日的忐忑和委屈。
穿着妈妈准备的干净漂亮的裙子的我被推入厕所的茅坑里;被同班的男生拉着扔进村里废弃的养蛇场,看到不知是死是活的青绿色小蛇在我脚边的石头下蜷缩;辛苦完成的作业第二天早上却发现被人撕碎了放在桌子上。即便在七岁的年纪已经遭受了如此之多的无端横祸,我依旧对日日相处的爷爷奶奶,对一周一见的父母,对每天交流的老师缄口不言,那时候的我畏手畏脚,小心翼翼地维持一种我很开心的假象,怕自己落入更深的报复中。
可是我的退宿却换来那些人的变本加厉,一天放学我像往常一样最快收拾完书包走上回家的路,我也像往常一样疾速奔走,因为我知道每天我都会被班上的两个男生跟踪,只是那天我不知脑子抽了什么疯,为了能够躲开他们那放肆地讨论和猥琐的笑声,我拔腿就往大道边上的小路上跑,可是他们俩突然想看到猎物似的豺狼虎豹,也朝着我疾奔,眼看他们的影子逐渐压过我,过于害怕的我腿脚也跟着不利索,在一堆沙子旁栽了跟头,被逮住了。
他们就势也向我扑来,一团黑影压得我喘不过气,连救命都喊不出口,我的手脚被束缚着,身体的各处好像都留下了他们粗暴的抚摸,那天的阳光格外浓烈,他们的身影也格外浓郁,深深的烙印在我的内心深处。
庆幸的是我被解救了,恰好一个同班女生的家住在附近,她大喊着老师来了帮我把两个男生吓走,顺便告诉了我一个男生的家住在哪里,让我去告诉他的父母。
他们家门口的两边用水泥砌了两堵高高的墙,夕阳那么炽热,墙下的泥土却感受不到丝毫,那一段黑漆漆的路我来回踱步了很久,狗吠声很嚣张,我敲门的手抬了又放,我看着他妈妈坐在屋顶的平台上搓苞米,她的皮肤被烤得又黑又红,衣服在汗水的浸润下变得有些透明。
7岁的我,耗尽了全部的勇气,却始终推不开那扇门。
因为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开口,我甚至队伍遭遇了什么都是模糊的,这和之前的校园暴力又有什么区别。我知道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受害者,但我却始终耻于开口,仿佛我才是那个不光彩的人,应该被指责的那一个人。
那天开始,我变成了一个胆小鬼,我害怕没有人的小路,害怕狗吠,更害怕异性突然的靠近,害怕那种压迫在心里的黑暗。
时过境迁,胆小鬼变成了大人,她终于鼓起勇气对亲认说出当年被尘封的秘密,可是得来的答案却是你是不是误会了,他们应该是跟你闹着玩的答案。我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思忖了十年才能说出口的秘密,这个让我的整个青春都不得安宁的秘密,石沉大海,没有得到该有的回应。的确,没有一个家长能够想到7岁的孩子,在单纯烂漫的年纪,会去侵犯或者被侵犯呢?
午夜梦回,我无数次后悔,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时光机,我想回去告诉那个自卑隐忍的胆小鬼,你没有错,错的是他们,你值得一切阳光和美好,而他们才需要为他们的行为忏悔,一辈子铭记在学前班的年纪曾做过如此卑劣的事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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