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香、点茶、插花、挂画被喻为宋代的四般闲事。
不仅是文人自我艺术修养的体现,也是评判文人生活品位高低的标准。
丰富细腻的精神世界,使他们更喜欢追求能够解脱凡俗世界的事物,香正好充当了这一角色。
宋代文人喜香、爱香、用香、赠香成一时风气。研修学问、修道拜佛、赠礼往来、诗文述怀,都与香建立了密不可分的关系。
与皇室权贵烧香追求奢华不同,宋代文人焚香,更多的是追求山林气息和清致生活。
南宋理宗时陈郁曾论文人焚香最重清雅,尤其是山林四合香,以荔枝壳、甘蔗滓、干柏叶、茅山黄连等寻常之物合之。
山林四合香乃自然之香,呈现出文人的山林之志清韵胜过珍贵香材沉香、檀香、龙脑、麝香合成的四合香。
宋欧阳修(1007—1072)《归田录》记载北宋名臣梅询,“性喜焚香,其在官所,每晨起将视事,必焚香两鑪,以公服罩之,撮其袖以出,坐定撒开两袖,郁然满室浓香”。
南宋时期,印篆香兴盛,参政张金真与丞相张德远喜爱焚烧资善堂印香,也是每日一盘,篆烟不息。故友来访,焚香清谈可称美事。
南宋曾几(1085—1166)《东轩小室即事》之五:“有客过丈室,呼儿具炉薰。清谈以微馥,妙处渠应闻。”谈到尽兴,不觉“沉水已成烬,博山尚停云”。
等到客人告辞,自己仍陶醉在香味的余韵当中,“斯须客辞去,趺坐对余芬”。
最爱香的文人,非黄庭坚(1045—1105)莫属,他自称“天资喜文事,如我有香癖”。爱香如痴。
崇宁二年(1103),黄庭坚被贬到了四面环山的小城宜州。因是待罪编管之身,不能居于城关,于是搬到城南租赁住所。
一处人声鼎沸的集市内,一间不挡风雨的残破小屋,取室名“喧寂斋”,面对贩牛屠牛的小贩,嗡嗡作响、拂之不去的蚊蝇,他安详地焚香静坐,悠然面对。
美妙的香味,使他沉浸在自己心灵的世界之内,怡然自得。恶劣的环境和强大的心灵形成强烈的对比。其《题自书卷后》云:
崇宁三年十一月,余谪处宜州半岁矣,官司谓余不当居关城中,乃以是月甲戌,抱被入宿子城南。予所僦舍喧寂斋,虽上雨傍风,无有盖障,市声喧愦,人以为不堪其忧。……既设卧榻,焚香而坐,与西邻屠牛之机相直。
其实早在元祐二年(1087),黄庭坚写给贾天锡的诗:“险心游万仞,躁欲生五兵。隐几香一炷,灵台湛空明。”就说出了答案,因为焚香静坐而灵台空明。
宋代文人的香事,不只是作为风雅的一种点缀,而是溶入他们骨子里的一种生活情趣,一种性灵追求。
宋胡仔(1110—1170)《春寒》诗写道:“小院春寒闭寂寥,杏花枝上雨潇潇。午窗归梦无人唤,银叶龙涎香渐消。”
赵希鹄(1170—1242)《洞天清录·弹琴对月》:“夜深人静,月明当轩,香爇水沉,曲弹古调,此与羲皇上人何异?”写的也是这种情趣。
试想一下,日午时分,重帘低下,焚香一炉,观细烟聚散,参香远韵清,是何等自在的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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