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大毛拨通了电话,将手机贴近自己耳朵,眼睛不经意地又望了上官稗一下。
“谭威,你的店是不想开了吗?”钟大毛恶狠狠地对着手机话筒喊。
吴也哉猛然知晓,钟大毛打电话,哪里是叫人开车来,敢情是威胁当着他们的面,在申请执行人谭威啊!吴也哉参加工作仅一年多,此时才转正不久,何曾见过这等阵势?拿眼焦灼地看着上官稗,上官稗没事一样,像看话剧表演一般,镇定自若、表情轻松地望着前面的钟大毛。
谭威可能在电话里回了什么,钟大毛又说了一句:“那你等着!”说完“啪”地合上那三星折叠手机。
吴也哉注意到,这种手机属三星“心系天下”系列,为当时最新款,价格在两万元左右。寻常人是用不起的!扣押这手机,也值不少钱呢!吴也哉胡思乱想时,钟大毛又翻开手机,拨出了电话。
他又打给谁?吴也哉猜测间,钟大毛说话了:“是我!”
“有事!”钟大毛接着闷声说,对方大概是是问什么事?
“你听着,你带几个人到建材市场谭威水泥店,再买点水泥!”钟大毛阴阴地说完,隔了一会,又喝道:“不知道他的店门牌几号,你是死人?不会问啊?”
手机里传来唯唯诺诺的声音,俄而钟大毛又补充说:“不准打架闹事啊!惹得派出所来了,你们自己负责!”
钟大毛打完电话,似乎舒坦了许多,脸色恢复了平静,将手机缓缓放入口袋,眼光挑衅似的越过上官稗,静静地看着上官稗背后的窗户。
吴也哉将头无助地转向上官稗,不知如何是好之际,上官稗却胸有成竹地拿起接待桌上手机,很快拨通了一个号码,吴也哉一听,便知对方是迟池。
“小迟,按事前我对你说好的,叫上赵局团队的小邓,小周,带着手续下来吧!”吴也哉明白,上官稗所指的小邓、小周,是另外一位执行局副局长赵尔绰团队的辅警,叫他们下来做什么?吴也哉纳闷儿了。
很快,迟池和小邓、小周急匆匆下来,三人全副武装,单警装备、执法记录仪件件齐全。迟池手里攥着一小卷材料,小邓则提着一副黄澄澄的手铐,小周人高马大,气势汹汹,立在接待室中央。
迟池将手中材料递给上官稗,退到钟大毛身边,小邓则守在接待室门口,小周依然站钟大毛旁边,三人训练有素,配合默契,钟大毛看得心里发怵。
“钟大毛,你的表演完了?那你看看这是什么?”上官稗将迟池刚交给他的材料展开,推到钟大毛面前。
钟大毛将头探过来,赫然看到的是《司法拘留决定书》,上面打印得一清二楚,被拘留人即是他钟大毛!
“上官局长,你这是什么意思?”钟大毛还没看完,“蹭”地一下站起来。
“什么意思,你钟大毛财产充足,不但不履行生效法律文书,还当面威胁申请执行人。你这哪是威胁谭威?你是想敲山震虎,要威胁我上官稗啊!你胆敢当面赤裸裸挑战法律尊严!你还问我什么意思?你先坐几天班房再说吧!铐起来!”上官稗拍案而起大喝道。
迟池、小周听了,迅即扑过来,迟池一把拽住钟大毛左胳膊,小周从右边靠近钟大毛,拉他右手。钟大毛想挣扎,又见门口的小邓跃跃欲试,吴也哉也从接待桌边站起,终于停止反抗,任由小周和迟池上铐,只是拿眼睛逼视着上官稗说:“你铐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上官稗轻蔑说:“你在我眼里不过是一位不知天高地厚的被执行人而已!”
钟大毛说:“你考虑过后果吗?”
上官稗无畏地说:“你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
“你可要记得今天的所作所为!”钟大毛继续威胁。
“我不仅记得今天的执法,我还要请你记得我上官稗!让你认识认识法律的威严。你有什么仇怨,以后尽管找我上官稗!”上官稗冷笑。
此时小周与迟池已将钟大毛上铐完毕,上官稗卷起案卷材料,望腋下夹了,喝一声:“走,去拘留所!”
上官稗、吴也哉、迟池、小周、小邓五人人拥着钟大毛出了接待室,押钟大毛上了警车,迟池开车,小周和吴也哉将钟大毛夹在后排中间,上官稗坐副驾驶,上官稗对站警车旁的小邓说:“你就留院里吧,我们四人去就行了!”
警车出法院往东疾驰,行驶不到两里,坐在后面的钟大毛突然说:“上官局长,我错了,能不能不将我送拘留所!”
上官稗示意迟池靠路边停车,反头问:“真意识到错了?”
钟大毛全没了刚才的倨傲之色,低头小声说:“真错了,请你原谅!”
上官稗说:“知道错了,能够改正,为时不晚!但是谭威的钱怎么支付?”
“我现在确实手头紧,我同意你的方案,先开一辆车来担保,一个月内,一定付清!”
上官稗露出满意神色,补充说:“除此之外,你要对今天的行为写悔过书!承认错误,表示悔改!另外,立即打电话给你的手下,要他们离开谭威的水泥店!”
钟大毛如同斗败公鸡,都点头同意。上官稗命迟池将车开回法院,钟大毛老实乖巧了许多,上官稗要他做什么,他就照办不误,先叫人将一辆价值一百二十万的宝马车开到法院担保,写了保证书、悔过书,临走还对上官稗连声道谢。不到一个月,果然将八十万欠款分文不少履行完毕。
事后,吴也哉心有余悸地问上官稗,为什么不怕钟大毛的威胁?
上官稗回答说:“第一,我们执法,代表的是法院,怕什么?第二,他们是我们的执法对象,如果我们怕了他,法院还有什么威信?第三,我们虽然在明处,但他不知道你背后有什么势力,他怎么敢轻举妄动?第四,我们袁山有句俗话:狂吠的狗不咬人,别看他叫得声高,内心虚着呢!第五,最重要的是,像钟大毛这样的人,以前通过违法手段聚得了大量不义之财,政府对他没有找到整治的合法机会,他已属万幸,他哪里还敢来挑战我们政法干警,他是嫌钱多了还是嫌命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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