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古历九月最后一天。我回到老家,和堂兄弟姐妹一起,给爷爷奶奶爸爸二爸二妈三爸大妹等逝世的亲人送寒衣。送去我们的思念和牵挂。
外婆去世时,我还没出生。小时候,每年初冬,妈妈早早买了彩纸和棉花,给外婆糊寒衣。妈妈做的棉衣像真的一样,只是尺寸小很多倍。
劳动了一天,晚上我们都睡下,母亲才开始剪纸做寒衣。通常是做玫红色棉袄宝蓝色棉裤,粘上纽扣,配上裤带。煤油灯下,母亲那专心致志的样子温婉好看。
每做好一件寒衣,母亲都拿起来凑近灯光细细端详。墙上便有母亲灵巧的双手比照寒衣的影子。可惜那时没有相机,不然拍下来,肯定是一副创意十足的画作。
现代人都是买寒衣。古历九月底,街上摆了许多寒衣摊位。自己穿暖,不能让另一个世界的亲人受寒。人们要通过送寒衣寄托哀思。寒衣摊位前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奶奶在世时喜欢亮色衣服。我给奶奶挑了一套粉红中式棉衣,一床龙凤呈祥棉被,还有一件毛翻领大衣。卖寒衣的人想得周到,大衣背面有手机包包珍珠项链照片。
爷爷爸爸等男亲人的简单,每人一床被子一套棉衣。爸爸在世时,喜欢带毛领的棉袄,我给买了好几件。去年过世后,我们去坟前烧了好多寒衣和冥币,今年也不例外。
上坟之前,我想给奶奶买件裙子。寒衣摊位没有裙子。奶奶是裁剪缝衣高手,我们给奶奶烧了一些彩色纸。让奶奶给自己做喜欢的衣服,给其他亲人也做点需要的衣服。
二妈是父母辈唯一过世的女姓亲人。二妈多年一直是心脏病,那时条件不好,堂弟堂妹还小,二妈没享多少福。我们除了给二妈准备好棉被棉衣和纸钱,也烧了不少彩色纸。
大妹因病英年早逝,我们在父亲的坟前给大妹烧了好多纸钱。大妹在世时,勤奋好学,不讲究穿戴,把时间和精力都用在学习上。我好几回梦见大妹穿着破衣旧衫。
我相信冥冥之中有一种力量,能传达阴阳两届亲人的心意。前年十月一,我专门买了寒衣,一个人到延河边烧化。但愿大妹早日和爸爸他们相遇,不再孤单寂寞。
十字路口,我们给未曾谋面的三爷五爷烧了纸钱。三爷解放前打仗没回来,传言阵亡,不知所终。五爷在上世纪最困难的年代病故,我们找不到坟头。
据说寒衣烧完燃尽,亲人才会收到。我们找了一根树枝,翻挑火堆。两位三爸坟头的蒿草旺,担心起火,我们看着火光燃尽才慢慢离开的。
故乡曾是一个绿树成荫鲜花怒放的小村庄。桃花杏花落了,桐花槐花接着开。故乡的田野,一年四季弥漫着花香果麦香糜香谷香。我们说着笑着唱着跳着从田间经过。
自从地里有了我们的亲人,黄土地承受过我们恭敬的双膝,黄土上洒着我们悲伤的泪水,家乡的土地变得厚重起来。送寒衣的路上,亲人们的音容笑貌依然在眼前。
四十五前的冬天,雪特别厚,三爸因车祸去世,我永远记住棺材里三爸安详的样子。一群弟弟妹妹,只有两个人见过三爸。父亲去年秋天走的,那些天风雨如晦。
时间过去一年,我对父亲的思念一分也没有减少。跪在坟前,想起父亲最后饱受痛苦的日子,我心里仍隐隐作痛。看着熊熊燃烧的火光,我悲从心中来,泪如泉涌。
父母在时,我们是永远都长不大的孩子,对生死离别没有概念。父母百年之后,我们就成了黄土地的孩子。夕阳西下,倦鸟归林,我们环顾四野,一片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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