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曰:“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这是一个完满人格的全部的“纲领”,后面的所谓八条目,从格物致知到治国平天下,这是实践的“条目”;《大学》这一篇,是整个儒家之教的蓝图,最后就是一个完整的人格的表现。而《中庸》“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是指出完整实践的根源;实践的教导,其目的是为了修正他的人生之道,而人生之道的根据在哪里呢?在于遵从人类之性。而人类之性从哪里来呢?人类之性原来是从天地生成而来。所以,“天命之谓性”,率这个性就是人生之道,你在人生之道上起修、修养、修行,这样叫作教,教导自己、教化百姓,使自己和百姓都回归于道。回归于道就是回归于性,回归于性就是回归于命,回归于命就是回归于天,如此“人性”就是“天性”,“人道”就是“天道”,人格也就是完整的人格了。所以,追求完整的人格,是人性本来的要求,是人生必然的追求,任何人不能够自我否定这样的追求。这是《论语》、《孟子》、《大学》《中庸》四书一致的说法。
其实,所谓学问到最后,可以讲成一句话:就是“所有的学问都在指引人生走向圣人”。如果不是指引向圣人,就不是人生真正的学问,如果没有指引向圣人,那学问就是偏颇的。说它是“偏颇的”不是说它不是学问,而是提醒每个人随时要有自知之明,明白自己和他人的学问到底是在人性的哪一个角落上发挥。当一个人能够这样自知的时候,就不会自我泛滥,而且会对他人的学问起尊重之感。当然,这“自知之明”本身就要有相当完整的“见识”,如果一个人没有整体的认识,没有整体的向往,你怎么能有所省察、有所判断呢?不过,除了天纵英明,一般人的天赋不可能那么高,人也很难做那么深的工夫;而且现在是知识爆炸的时代,天下的学问都在我们眼前,太丰富了,我们不可能完成一切。所以,那完整学问的担子是没有人担得起来的,讲完整的学问是没有用的。但是没关系,我认为每个人在每个当下,只要心存“道术”的向往和尊重,就可以了,虽然他讲他的“方术”,但是呢,他能自我节制,不至于泛滥,就可以随时长进了。如果治方术的人不以道术作为基础,那就自己限制了自己,自己障碍了自己。
因此啊,我们现在不说儒家,我们只说完整的学问。但假如我们真的去读儒家的书,真的去体贴体贴孔子、孟子以及荀子,乃至宋明儒,从周濂溪、张横渠、程明道、程伊川,到朱熹、陆象山,一直到王阳明…这些所谓儒学大家,他们心中到底想些什么?他们要做什么?其实想的也就这件事,可见儒家是追求整全学问的学派。而其他各个学派,有没有任何一个学派有这样心量的呢?你仔细去读他们的书,去探讨他们的抱负,就会发现他们是没有那心量的;你如果说有,那么,最好,他们也正好就是儒家。因此,我们才一直念兹在兹的,一定要推崇儒家,这个推崇不是一种私心,不是一种造作,更不是一种门户之见,这是理当如此。
理上如此,事上定如此……(此文甚好,不忍动之。吾将熟读成诵、烂熟于胸。感慨教授“超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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