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撩起轻纱,在窗边漫舞。黑夜流淌到屋内与寂寂交融。半躺在椅子上的人伸手去扯那被掀起的纱帘,欲要捕捉扑在帘上的月光。
嘶——
纱帘被扯碎,月光终于冲破暗的胁迫进入屋内。
“公子——您没事吧?”环莺担忧地敲了一下门。
“没事。”
曲汇言沉沉叹了口气。
从祭祀回来曲汇言就把自己关在屋里一直没出来。环莺几人担心得不行,一直守在门外听里面动静。
曲汇言平时肆意开朗,从不把任何事放在心上。即使今日在祭祀时太康王对他震怒,也不足以让他像现在这样把自己锁起来。
但他这种状态,几人也不敢打扰。
曲汇言半躺在椅子上,被扯碎的纱帘还挂在他的身上,一只手吊着酒瓶半拖在地上,酒洒了一半。
小莳的脸嵌在月亮上,一会又消失了。他的心被揪了一把,疼得一个哆嗦。他把自己丢了,还有什么可坚持的么?
他虽然心痛,却也有些欣慰。总归,小莳没有对自己上心。也就不会被自己伤害。或许小莳的回避是对的,她应该早就判断自己不能从一而终。
他曲汇言真的要认命么?逃出九言居,逃出朝堂,最后还是逃不掉责任。他为自己套上莺燕成群负心薄幸的虚名声,难道真的被命运扯着做实么?还是,他本就是这种人,什么伪装,本性而已!
“不是——绝对不是——”他落魄地喃喃自语。
他忽而想起尘潇拒婚的场景,或许那一刻他才有所觉悟。命运,还是要争一争的。
曲汇言收回思绪,但头疼得厉害,心疼得厉害,浑身都疼得厉害。他手微微一颤,酒瓶滚落。他低头看去,月光将他的手映得惨白,殷红的血管凸起,似趴着一条吸血虫。
他慌张起身,手不住颤抖,全身的疼痛更加剧烈。血管中似有蠹虫蠕动啃咬,逐渐扩散至全身。他不禁发出一声闷哼,一个不稳将椅子推倒滚在了地上。
……
小莳接到齐峰峦的任务便去了誓言阁。她本来要和大家一起忙完第二天的秋宴的,但心中实在放不下曲汇言。
怜香楼今日没有营业,繁华的街道也因祭祀显得格外萧索。小莳刚要敲门,门却开了。出来的正是小宗,神色有些慌张。但见到他,小宗明显很是意外,忙向她打了声招呼,“燕堂主。”
“我找曲汇言。”
“嗯……老大不在。”
小莳有些吃惊。但她都来了,见不到曲汇言怎么能放心。结合今天他在祭祀典礼时对自己的刻意回避,小莳觉得他是不想见自己。
担忧与怒气同时上涌,她一把推开小宗直接上了楼。
“燕堂主,老大真不在,刚出门……”
小莳也不听解释,几个闪身已经到了曲汇言的房门前。
环莺几人正在屋子里。不见曲汇言。
小莳扫了一眼室内,外厅的窗子大敞四开,半面窗纱铺在地上,桌子凳子翻在一旁,杯盏酒壶被摔得粉碎。
一地狼藉似是有过一场激烈的打斗。小莳的心一沉,刚好看到门角边躺着她送给曲汇言的那把折扇。她走过去轻轻拾了起来。心忽然疼了一下。
“燕堂主。”环莺几人急忙到她身边行礼。她见丝琴和弄香眼眶红着,急问道,“曲汇言怎么了?人呢?”
“公子出门办事了。”环莺答道。
小莳捏着扇子,手有些微微发抖。也不知是生气还是忧虑,转身便要走。
“燕堂主——”环莺上前拦住她,看向她的手,有些为难道,“扇子。”
“你告诉他自己来要。”小莳说完便急速离开了。
……
“丰沮祭台到底有没有其他人进去过?”
“没有。”
“你现在没有说谎的资格。”
“呵!也没有说谎的必要啊!”程封羿眯眼看着剪彤。忽然门外传来一声细响。
“什么人?”他几步跨到门前,推门一看,一个君行阁的婢女端着茶品正站在门口。
四个护卫立在门两旁纹丝未动。程封羿瞪着婢女,那婢女忙低头跪下。
他又对两旁护卫怒道,“怎么看得门?”
几人吓得瑟瑟发抖,忙低头认错。
“我的人你怕什么?”剪彤一脚迈出屋子,看了一眼婢女。
“哼!”程封羿一甩衣袖,对几人冷道,“看紧了。”说完便走了。
剪彤挑眉看着送茶点的婢女,微微勾了一下嘴角,“进来吧。”
门被关上时婢女直接褪去伪装。拿着茶点坐在了剪彤对侧的凳子上。
剪彤看着她强忍住笑意,目光瞥向门口。
“无妨,他们一时半刻醒不过来。”婢女道。
剪彤终于噗嗤一声乐了出来,一手抬起婢女的下巴左右观赏一番,连连赞叹,“真没想到,除了身材宽高了一点,这脸真是艳丽超群。”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婢女将她的手推开,没好气道。
“好吧。曲阁主大半夜地乔装打扮来我房里做什么?”剪彤掩住口,还是止不住想笑。
“不是你让我来的么?”曲汇言拿了一块糕点塞到嘴里一半。
剪彤一瞟他,“不愧是九言居出来的,一点就透。”
“你什么时候给我下的毒?”曲汇言捏碎手中半块糕点。
“我没给你下过毒。”剪彤一挑眉,“是你自己不小心。”
“我握那红丝?”
剪彤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对。”
“这是什么毒?怎么解?”
“这不是毒。”剪彤也捻了一块糕点,“无解。”
“你——”曲汇言忽地站了起来,他冷静了一瞬,“你到底想要什么?”
剪彤不紧不慢撂下糕点,拿起了茶杯,斟茶之后,轻轻吹了一口,“我要那幅图。”
“我都答应给你找了,绝不会食言。你根本不需要拿这东西来控制我。”
剪彤板起脸来抬头看向曲汇言,“我怕自己的时间不够啊。你说找,又没说什么时候找到。万一我死了,你找到还有什么用?”
曲汇言低了头,“我最近一直在找,但是确实没有什么线索。”
“那与我无关。反正现在整个君行阁都被监管起来了。哪天主上盛怒,屠了我这里怎么办?所以,我只能催一下你了。”
“好,我不与你辩解。我答应你的事自会尽快做到。但是,你给我放了什么,也应该告诉我。而且,你刚刚说无解?”
剪彤悠悠起身走了几步,“你这态度,还真是翩翩君子。哎!我都心软了。”
她一回身,看向曲汇言,“你中的,是我研制的——情丝蛊咒。这咒,确实无解。”
曲汇言心中震惊。他终于还是被剪彤拿捏住了,
见曲汇言面色惨白,剪彤又道,“你不用害怕。我不会让你死的。只是对你来说,会受点罪。”
“你——你真拿我曲汇言好戏弄。”曲汇言一把捏住了剪彤的脖子,“你别忘了,你那别院还有秘密。”
剪彤眼神突然散乱,曲汇言这才放了手。
直到看着剪彤将气喘匀,他才叹了口气,“我曲汇言这辈子从没对女人动过手,你是第一个。你可真厉害。”
剪彤理了理头发,“你真吓到我了。所以,我跟你摊牌。情丝蛊咒虽然无解,但是,只要守规矩,是不会死的。只是会受些罪。”
“你不是问我这么多年来深入简出都研究些什么吗?我就是在研究这个。我是在做善事,让这天下有情人都能终成眷属。”剪彤一展衣袖,疯笑了起来。
“这咒,是将两个红鸾蛛的血脉困在一起。附在蛛丝之上。它们彼此相依,不离不弃。哈哈……你说多美好。”剪彤望向曲汇言。眼中布上红丝。
“情丝咒,重在情。只要你动情,蛊咒就会在你体内爬行,让你生不如死。但是,要有人愿意与你结合,将一半蛊咒引入她的体内。你们都会相安无事。”剪彤说到这里,脸颊开始抽动。给她疯癫的样子增了一份恐怖。
“不过,这咒和蛊之间缔结,必须要从一而终。若乱了情,必死无疑。”说到这里,她脸上浮上恨意,“所以,你要受罪了。想为你献身的人应该可以排成队了,但是,你能从一而终么?”
她一收表情,“我也不想这样。是你自己握的那丝咒。”
曲汇言浑身颤着,见剪彤疯疯癫癫的样子,他只能把怒气咽回去。他走到她面前沉声道,“我若不好过,我就拆了你那院子。”
剪彤眼角闪着泪,“所以你要快点找到那幅图。我一定能找到解咒的办法。”
“疯子——”曲汇言丢下一句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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