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不是你的。”这话欧米记得真切,照时间推算也不是他的,他可以冷眼旁观这一切,幸好不是他的!而如果和她真有个孩子呢!他被突然带进监狱,这个孩子也将面临没有父亲的局面,那时候欧米还可以冷眼旁观吗?或者指望她拿掉孩子吗?他们还没有准备要孩子,可惊喜来临怎么办,那受苦的可不只是她,他也将倍受煎熬。
那些假设都是没有意义的,这个孩子活生生存在,虽然欧米没见过,却不能装作不知道。至少那是人类的孩子,得有人将他养大,那是重要的事。
案件的受害者是谁,欧米不知道,前女友孩子是谁的,他也不知道,偏偏都与他的生活联系在一起,嫌疑人逃跑了,留下欧米承担,孩子的父亲消失了。或许根本没有嫌疑人,欧米一直做着局外人,却要为他人的行为埋单,欧米洛斯,他真希望自己是一棵柚子树,爱着对方,远远观望就好。
他拨通了她的电话:“你有什么打算?”欧米的语气很平静,慌张地等待对方作何回答,他的手在桌板上画着圈。
“如果是客套的问候就算了吧!我有自己的打算。”她似乎很生气,听得出她变地坚强了,不再是之前那么没有主见,询问欧米该买什么款式的衣服,羡慕别人的口红颜色。
“我觉得可以一起想办法。”欧米的语速很慢,那是夹杂着思考,所以这句话的意味很深长,以至于双方还没有明白这句话的确切含义。
"你不是讨厌我吗?现在又说这些。”对面的声音带着委屈和责备,或者说更像是自责。
“没有,我更讨厌自己,但总需要面对,无论什么情况。”这些话似乎是两年前的欧米说出来的,不过语气更坚定些,他曾抱怨命运的戏弄,指控社会程序的不公,这些都毫无裨益,唯有将拦路的石头踩在脚下才能前进。
“我不需要你的可怜,你的眼神让人害怕。”她对上次的见面耿耿于怀,欧米没有怎么看她,她却记得欧米的眼神,或许她从那空洞的眼神中自己体会出了什么。
“我佩服你的决定,你比我勇敢,我曾经为自己的遭遇自苦自怜。错的不是你,是他们,我没有资格可怜你。或许我应该早点说出这些话,上次见你,我的脑袋是混乱的,我没有你那么勇敢。”欧米的话带着歉意,他为自己怀疑她的动机而愧疚,毕竟那些只是猜测,而她真正的出现在他面前是需要勇气的,他不该怀疑这种勇气,纵使这种勇气的动机不纯,那也可以理解为出于母爱。
“你难道不讨厌我有个孩子。”她的疑问语气带着某种期待,也暗示着她在意欧米的感受。
欧米可以不去过问案件的嫌疑人是谁,或者默认没有嫌疑人,但他能默认这个孩子没有父亲吗?他可以不在乎她与其他男人的关系吗?
“我喜欢孩子。”是呀即使这个孩子没有父亲,那也是人类的孩子,谁能真的讨厌孩子呢?
“但那不是你的孩子,这是事实。”她不惧自己的诚实会伤害欧米的自尊,这就是诚实的可贵,因为诚实会让事情变得简单。
“这不重要,他只是个孩子,你的孩子。”欧米能接受律师说的话,“那些假设不重要”,现在他连事实都觉得不重要吗?
“你真的这么认为,你不用假装安慰我。”她估计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她期望着肯定的回答,即使是虚假的肯定。
“是真的,不然我也不会打电话。”欧米知道说出这种话以后意味着什么,他还没从监狱出去,就要分担外面的压力,而他并不能分担多少。
“所以你还爱我,对吗?”女人总是问这种无聊的问题,除了爱还能回答什么呢?但欧米需要这种问题,因为他习惯了隐藏,隐藏起来那些感情,压抑着,不表达似乎就没有了一样,只要他说出来,就能使自己确信,也能让对方确信。
欧米站在燥热的空气中,空气中的分子此刻也凝固了,他们也等着答案,那无人问津的角落现在要重见天日,只需要一声令下,那遮挡舞台的幕布会被揭开,他知道这句话的分量,爱这个字对他意味着一把钥匙,这把钥匙打开的门后有太多未知,他迟疑着,他希望没听到她的提问,他不像以前那样可以毫无顾忌地说出我爱你,他知道生活的重量,承诺的重量,他又庆幸是她提出了这问题,不然他永远不会开口,他没有更多时间好好想想,即使有时间想,他也只会逃避,现在他逃不掉,除非对方挂掉电话,听筒里还有沙沙的电流声。
“是的。”欧米的喉咙发紧,空气分子也跳动起来,扑在脸上,热乎乎地,他的脸涨红了,心脏跳动地很快,跳出来堵住了喉咙,没有其他言语了,似乎他又等待着审判,不是审判,他认罪了,经过反复地自我质疑,他承认了罪行。
“那我周末来看你。”
欧米看到两棵柚子树在风中招手,遥遥相对,他不懂它们的语言,他自己不善言辞,而言辞总有表达不了的东西。
史密斯先生已经开始雕刻维纳斯像,没有手臂确实省下空间和材料,不知道人类的审美为何钟情于此。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