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在县城的公交车上，我一眼就认出了教研室的邓老师，二十多年了，邓老师没怎么变样，仍然身体硬朗，腰板挺直，只是头发全白了。我说，邓老师好！邓老师眯起眼看了我一下，微笑着点头。我说，邓老师，你不认识我了吧？她怔了一下，抱歉地摇头，真不认识了……
27年前和邓老师有过交集，当年她有四五十岁吧，是县教研室的小学语文教研员，那一次，在顿庄小学，她和教研室陈主任、姬主任一起听过我的优质课，中午我们在邓老师家里吃的工作餐……
也难怪，工作几十年，像我这样和邓老师只有一面之交的无数，她怎能记得过来呢？
无独有偶，去年在一次教师继续教育培训会上，我惊喜地发现，给我们讲课的竟是师范时教我们口语的金老师！二十年未见，金老师一点不显老，倒是越发的有儒者风范。听说他几年前调到师专了，这次负责我们老师的继续教育培训。
中场休息的间隙，我挤到前排，在众多向金老师打招呼的老校友中间，我向金老师热情地打招呼示意，可他只给我回来了一个礼节行的点头微笑——我知道，金老师肯定不认识我了！这使我很失望也很尴尬。
我只所以觉得金老师应该认识我，是因为他教了我们两年口语课，并且很有文采的他，曾经很认真地给我批改过一次参赛作文，当年我的文章在学校同学中间可是小有名气的……可又一想，金老师从教数十年，教过的学生不止有几千，再说，二十年过去了，人的外貌身形发生了太大的变化，老师认不出学生很是正常。
我又想到了自己，不也是这样吗？从教近三十年，特别是近十多年，在公共场合认不出学生的尴尬能整出一箩筐！
在大街上，菜市场，或者其它的某个场合，突然有人和我打招呼:“王老师……”我习惯性的知道是我以前的学生，但真的不知道姓甚名谁，只好“热情”地同其搭讪，但尽量不显出“不认识”的样子；这时，那人像看出了什么，会笑着揶揄:“王老师。不认识我了吧？”，我会装着似曾相识的样子:“嗯，看着可面熟，一时想不起来了……”。“我是”xx届的xxx……您教的学生多。不认识也很正常”。结束谈话，各走各的，仔细回忆，这学生小时的样子慢慢浮现在脑海，人和名字终于对上号了……可人家已然留给我一个远去的背影……
由于我“故弄玄虚、不识装识”，曾闹出不少笑话，那次有一位过去的老学生和他妻子一起来校看孩子，我大老远地打招呼:“张选……”。“张选”妻子“噗嗤”笑了:“他可没张选帅……”。假张选嘿嘿笑了，老老实实回答我:“老师，我是利兵……”。
前一阵子，一个学生把我拉进“老20班”微信群，这是25年前一个偏远的农村初中，我仅在该校呆了一年，又不是班主任，因此，当同学们在群里热情地自报家门向我打招呼时，我有些懵了: 竟有一大部分连名字都没印象了，更别说回忆起年少的模样了……
我一边小心翼翼地和同学们打着招呼，一边仔细揣摩着尽量不出幺蛾子，但最终笑点还是在一瞬间爆发——我把同框的三名同班女生说成了母女两代人！我想，在我尴尬无比的同时，那边肯定笑成了一锅粥……因此，当他们热情地邀请我参加他们的同学会时，我却打了退堂鼓——试想，觥筹交错的聚会现场，老学生们争着向我讲年少时的点点滴滴，我却一个也回忆不起来他们的样子和往事，对他们，对我，不都是一种无趣和尴尬吗？
后来我发现，自己的记忆力的强弱是分时间段和地点的，我19岁刚师范毕业那届教的小学，那个五年级班的学生，即使28年过去，我仍然能如数家珍地喊出他们的名字，即使他们年龄增加数倍，身材长高一大截，我仍能一眼认出。难怪他们有人惊呼:老师，俺怀疑你是穿越过来的！呵呵！这也许是“先入为主”的原因吧！毕竟他们是我人生工作岗位第一站的遇见。
也有刚开始“不识庐山真面目”，而后来忽然”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去年，微信上一个孟姓女生和我打招呼，女人么，话匣子一打开，便喋喋不休，而我却真想不起她的名字和样子了，看她现在的模样，也勾不起丝毫记忆的沉淀……对她的过度热情，总感觉有些不自然……三天后，突然“茅塞顿开”，她小时候的样子明晰起来！我立马向她道歉，并且感到亲切自然多了，她那边也高兴了，故作委屈地说：老师，你没认出我，这几天我难过死了……我调侃道：谁让你身材长高了一倍呢？……
不管她咋想吧， 反正在于我，是如释重负了！
有时真的一点儿没印象，并且似乎永远想不起来了：一位将近不惑之年的男性学生，同学群里亲热地喊着“老师”，但对于他，我却没有丝毫的记忆，包括名字和相貌。偷偷问一个关系不错的男生，才知道该生初二年级不到就退学了……他目前在县城中心街开了一家日杂批发店，我每次路过，会看到一个店前瘦瘦的中年男子，我不敢确定是不是他，为避免尴尬，我都是远远的刻意避开，我想:主动和一个似乎毫不相干的人搭讪，未免有些局促；在无辜的他看来，我是在恶意掐断了这段美好的曾经。
但我想:人生的遇见成千上万，谁都有自己的生活圈子。就让我们把生活的琐碎、胸中的块垒，和我们彼此熟悉的人倾诉、分享吧！呵呵，对不起了，我的老学生，也许我真的已把你忘记，亦不知在熙熙攘攘的人海里，我们今生还会不会再次相认……
2018.1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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