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缪是让我们看到这个荒诞世界的本来面目,还是让我们看到他荒诞的指责这个完美世界?你要怎么理解《局外人》的困境,取决于你站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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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这个世界一个凡人,每一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人,都应该遵守这个世界的规则,或者说生活的规则(也许这就是我们人类这个物种在这个完美星球得以生存和延续的原因)。这世界从来都是有规则在的,任何时候,任何事情,任何人。比如一个抛弃自己母亲去养老院的人,哪怕是放在当下这个世界都是不能被赞扬被歌颂的。我们希望儿女照顾父母的老年就像父母照顾孩子的童年一样尽心尽力,无微不至,宠爱有加。我们喜欢新生命,春天刚发出的新芽,清晨露珠胖的新鲜花骨朵,都有着美好的吸引力。既然如此我们也应该对生命的逝去表示我们的悲伤和哀悼。不论有没有另一个我们得以相见的时空,也不论有没有曾经有多少凡尘俗世横隔在两个生命之中,生命的开始和终结都值得我们尊重。
这是世界的规则。不管有人只是做表面的掩饰,还是有人是内心真正的悲伤。这是基本的规则,生活也罢,世俗也好,它们都要求我们必须要做到。这是正常的伦理,是世界的情感规则,是现实生活的准则,谁都要遵守。
然后默尔索说,他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今天还是昨天去世的时候,他没有遵守这个规则。哪怕这是万千规则中的一个,他也已经站在了这个世界的外面,人类的边缘。
他就像一个站在斗兽场最中间的人,他的行为如此格格不入,让人一目了然,众人都是高高在上,在远远观望,而他呢?却以为这个世界还是这样,他还是和往常一样,喝着咖啡,站在高楼上俯视众人,他认为他不过是去参加了一个葬礼,当母亲下葬一切都结束了。他以为他不过是因为一个葬礼多了四天的假期,他以为他现在还是和以前站在窗口看来来往往的行人是正常不过的事情。
行人,每一个路过的行人,都在遵循着他们的秩序。默尔索没有。
加缪通过大篇幅默尔索的心理描写以后,让他站在窗口观察众人,看上去的高高在上,却在审判以后,让我们想到这个窗口的孤独。
一个世界规则内的人,最起码要在母亲被送去养老院以后要时常探望,这是伦理的底线;最起码要在母亲的葬礼上悲伤不已,这是为人子女应尽的义务;最起码要在葬礼之后昏昏沉沉,对任何事情都没有欲望,这是一个正常人的行为。
默尔索没有,他站在了窗口,这个窗口就像上帝的枪口,对准这个没有悲伤的“局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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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尔索没有在母亲的葬礼上表现出悲伤,他这么做到底因为什么,没人问?哪怕在审判开始,那个想帮他打赢这场人命官司的律师也没有问。他们都在按照自己的行为在猜测,我们是不是也猜猜默尔索为什么要这样对你的母亲呢?是她对你不好?是她与你没有感情?是她在你少儿时期虐待了你?还是她先抛弃了你?没人问,也没人想知道。因为母亲已经离去,她做过什么都不重要了。默尔索的行为才重要。
这场审判是世人眼光的审判,无关法律,无关被枪杀的阿拉伯人,甚至与默尔索这个持枪者也无关。世界的荒诞从来都是这样——在完美的外衣下,显示它的无比正确和无懈可击。
《局外人》这部小说创作于1942年,当日月轮转了近百年,没人愿意成为《局外人》,我们融入各种规则。大多数时候不是因为我们爱,主要是因为我们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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