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得真金

作者: 一阅 | 来源:发表于2022-06-11 09:58 被阅读0次

          当然我不是“淘金”人,只是爱做“淘金”事。爱做却不能常常得做,只偶尔为之罢了。不是疏懒的缘故,实在是乡居如我者,难得进城一次。

          现在我的案头上放着两块“金砖”,有名有姓的,一块是丰子恺的《缘缘堂随笔集》,一块是冯友兰的《三松堂自序》。

          先说丰子恺的。多年前我在北京远郊读书,一次进城,适逢一家教育书店销售积压已久的图书,于是踅进去淘之又淘,在拥来拥去的“淘金”人中插足仄身、探头探脑往书架上扫描,渴望有惊喜的发现,直到把全部二十余档书架全部览遍,几个小时便溜去了,而手中仅有三两本略为一般的书籍,正在失望之际,忽然瞥见一位身穿红色风衣的女孩子捧了本书,正在注视一页照片上一位银须垂胸的老人。我凑近一看,认出老人正是我心仪既久的丰子恺。我料定她看的是丰子恺的著作,眼睛一亮,心激动起来,忍不住问:

        “这本书你要吗?”

          女孩把头扬起,冲我微笑着说:“当然要啦!你也想要吗?”

        “是的。”我望着少女明澈纯净的眼睛,“你能让给我吗?”

          “不用让。你瞧,这儿还有一册哩!”女孩说着,伸手从书架上抽出一册书脊朝里的书来,递在我手中。一看书名,我就乐了,急忙翻看起来,竟把身边的女孩给忘了,及至意只到该谢谢她时,她早不见了,不知游到哪里去了。

          于是,一部《缘缘堂随笔集》便使我此番“淘金”别具价值了。这部著作收载丰子恺老人自1925年到1972年的随笔共一百零四篇,是渐江文艺出版社1983年5月出版的。缘缘堂是作者生前的寓所的名称,从1920年起就开始存在,作者在此后创作、发表或结集的随笔,往往统称为“缘缘堂随笔”(自“随笔”后所出的集子称“再笔”、“新笔”、“续笔”等)。在这百余篇随笔中,丰子恺老人的思想发展过程,各个时期的观点以及他的生活等等,都一一如实反映了。在我,此前曾零星读到丰老的随笔,却从未购得过一种,如今淘得此书,在怨怪售书人不识真金居然将其折价、打入另册出售的同时,亦为自己的书柜之中将因此书而增辉窃喜不已。

          而淘得冯友兰先生的《三松堂自序》一书,却是最近几月的事。那天我去书店,见到书店一位负责人正带着几位工人忙着为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书打包,说是报废书,将要售到造纸厂去。扫眼一看,这些书确该报废,多是过期中小学课本,另外就是那些为适应某种形势需要而大量编印赶风头的读物,这类书报废在所必然,我亦不屑一顾。谁想在与书店负责人闲聊之际,偶然向经过身边的一位抱着一厚叠书的工人一瞥,我怔住了。在哪一瞬间,我抛开正说话的负责人,不顾一切地拦住那位工人,从他抱的书中抽出一本书来,就是这本《三松堂自序》,竖排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4年12月出版。

          我心情激动难捺,捧着此书,小心异常如捧婴儿。书是有些污迹了,同那些毫无生命力的书挤在一起这么多年,那种委屈,使我的心也酸了。书的右上角已经被水渍过,幸而未浸及封面之后著者各个时期的照像。封面上古拙简朴的三松与庐,倒是干干净净,幽然渗出“三松堂”主人顽强追求真理、严谨治学、诲人不倦的精神,让人肃然起敬。

          我是书店的常客,如今从报废书中偶然择出了一本心爱之物,当然爱不释手,书店负责人见状亦极爽快,分文不收送给了我,让我捡个便宜。得书之后,急急回到家中,从书柜中抽出我所购得的几册冯著,翻来翻去地看,随意读上一段,如饮醇酒一般,愉快地度过了一个细雨霏霏的夜晚。

          当然,我并不满足。冯友兰先生的《三松堂全集》计划出14卷,而我仅在北京读书时在图书馆借到过全集中的第一卷(收有《三松堂自序》《人生哲学》等),以后各卷至今无缘一睹。《全集》不得,冯友兰先生沤心沥血、年逾耄耄终于完成的七卷本数百万言的《中国哲学史新编》,自1982年1月第一册第三版出版迄今,我也仅购得第一二册。除此之外,便只有一册冯友兰先生于1947年在美国宾夕凡尼大学讲授中国哲学史的英文讲稿,后由他的学生涂又光教授据英文译成中文的《中国哲学简史》。可叹我远离城市,难得前往大书店一逛,只能仰望 “三松堂”心向往之而已;凭这几册书,仅可识得一门一窗一石阶,我还进不了三松堂。好在我自爱三松堂,竟能在无意中不花分文求得长达25万言的《三松堂自序》,心自足矣。

          淘书之乐,与人共享;拉杂道来,只为自己确实淘得真金!不求多,有一两次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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