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着选个日子调休回老家去看看,却听闻噩耗:二爷爷因为肝硬化已经快不行了,他们住在农村,孩子们都外出工作了,仅两个老伴互相依靠 。
妈妈给我打电话说:“我们就这么几个最亲的人,二爷爷走的时候你无论如何都要回来送送的,最近先别回来玩了,把假攒着吧。”
“那小叔叔和姑姑们都回去了吗?”
“姑姑回来了,你小叔叔那边不好请假,要等晚几天才回来,不然工作就没了。”
在大人眼里,到底还是工作更重要一些吗?是灵堂前的眼泪比活着时的陪伴更重要吗?我不太理解,但后来听了老人们的解释,想明白了这个问题,他的骄傲不允许我们撇下工作去看他,会让他觉得自己无用,甚至拖累了我们。我们晚些回去,他就多一些念想,支撑得更久一些。况且,小叔叔也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他有自己的责任,大概,工作对他来说真的非常非常重要,重要到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
二爷爷年轻时候是赤脚医生,为人谦逊正直,非常受人尊敬,他生病了几乎不出门,邻居们不见他就会相互询问,说罗家二爷最近怎么不见踪影。后来村里传开了,说二爷爷生了重病将不久于世,大家都觉得痛心,也有许多人带上东西去看望他。但他不愿意让别人看到他憔悴的样子,便整天把大门关着,客来了敲门没人应,就默默的把礼品放在门前然后离去。二奶奶告诉大家别来看他了也别送东西来,他什么也吃不下。但每天门前还是堆满了东西,有新鲜的瓜果,也有牛奶蜂蜜...
我最后一次见到活着的二爷爷是在8月,那时候他已经病了,穿着的短袖衫都是松松垮垮的,整个人瘦得连说话都费劲,我们去看他,他来院子里陪我们坐一会儿就要回房间躺着休息。只有我们自己家人知道他的病情,他叫我们瞒着,他一辈子都是高大的形象,不想到最后让别人怜悯。
那几日我正好肠胃不舒服,他一见我就说我脸色不太对,叫我去找医生好好看看,还三番五次强调说年轻人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其他什么都是次要的。我说二爷爷真厉害,不愧是当过赤脚医生的。
“嘿,这辈子活到这里也是心满意足了。”
二爷爷最后那几日已经完全吃不下东西了,他就每天靠喝点蜂蜜水度日。那几日正是农忙的时候,他说他得尽力多喝点水把命吊着,不能因为他的葬礼耽误大家干活了。他还把家里的事安排得明明白白,说二奶奶这辈子都胆小,他不在了,二奶奶肯定怕得睡不着,叫姑姑们无论如何也要多待一些时日。还说二奶奶一个人定会孤独无助,他的积蓄都给二奶奶,谁也不许争。有个伯伯擅主持丧仪,也卖一些丧葬用品,二爷爷早找了他商量具体事宜,说是伯伯这辈子也不太容易,临了总算是找到机会能照顾一下他的生意。
所有的事安排详尽之后他就睡了,再也没有醒。那几日他们家里灯火通明,院里支起了棚子和牌桌,那些打牌的客人到凌晨一点还不肯散去,我跟我妈吐槽说那几个人怎么打牌也不分场合啊,这么晚还在这里吵吵闹闹的。我妈跟我讲说这就是老家的人情味儿,换了别人还不愿意来呢,这么冷的夜还留在这里,是在陪我们。直到凌晨三点,大家慢慢散场,只留下一群孝子,那个时候我才懂得妈妈的意思。夜深了,四下都很安静,整个院子里笼罩着非常悲痛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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