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先生
(注:这里的蝉是指龙眼鸡,俗称长鼻腊蝉)
在亭子的台柱上,我遇见了蝉先生。
一个日色宜人的天气,我上山去了。在半山腰的深处,有一座寺庙,周边漫山荒野,寂无人烟,只有一座守庙人的青石房。守庙人趴在院外的石桌上打盹。她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大袄子,我只微微看见露在袄外的、散乱在冰凉石桌上的缕缕黑发。百无聊赖,我站在西边一座亭子里吃橘子,面对着乱山,振臂将手心的橘子种丢出。一丛稀疏的红叶树,抖动着梢头上的黄叶子,一晃一晃,满树乱颤地笑。就在这时,一只蝉先生停在了我微倚着的绿色台柱上。
绿色的蝉先生很安静,久久地待在石柱上,一点儿不像从前那只蝉。
我想这只蝉是喜欢我的,不然怎么不怕我呢?
但,从前那只蝉是抗拒我的。那是在一个清明节,没有细雨绵绵的景色,也如这般,是个可爱的小阳春。我跟随族人在深山里扫墓。随行的队伍洋洋洒洒,我却并不认识几人。只有一个女孩,是从前的东邻女伴,我儿时曾天天与她一起去上学,没多久,我离了家,寄养在爷爷奶奶家里。这是自我离家之后的第一次相见。可是半趟行程下来,我或是她,既然连照面都不曾过。
最初的那次分离终究将我们隔开了。
目今我们也已十多年未见了。
我的回忆中残留着的最后一次见她的印象,也仅仅是上国中时,一次在路上的偶然一瞥。那一天的她,穿着一件淡绿色的里衣,搭配一条修身的灰色双肩绒毛裙子,脚上是一双黑色长布靴,温温柔柔地走过我们上学路上的那条乱石子小路。那天,我耳边清楚的听到,在临近校门时,两个青涩的男生在后面低声的嘟哝了一句:“呦,那个女孩真漂亮!”
的确,在昨儿订婚席上,每个见过新娘子的人都在夸“这个新娘真漂亮啊!”而她一袭大红色嫁纱,立在人群中,也大大方方爽爽朗朗地笑道“我可是本身就很好看呢!”我在远远的角落笑了笑。今天是她的订婚宴,我终于沾了邻伴的缘故,在这里见到阔别十多年的她。她一如从前的好看,只早已脱去了青涩,初蕴女人的妩媚,也再不是当年那个为我抓蝉时的稚气女孩了。
墓地在深山丛林中,处处是杂树野草,丛生的树参天高,疯长的野草还微微沾着露水,弄得鞋面湿湿嗒嗒。我坐在草地的空石上,一只蝉弹了过来,落在杂草丛里。我一个扑身,握住掌心去捉蝉,却扑了个空。蝉先一秒跳出去了,一跃一跃竟跳到她眼前的草地上。她笼起掌心,毫不费劲抓住了蝉,又向我走来,手把手将蝉交附到我的温热的掌心中。
蝉在我手心挣扎,我竟忘了道声谢。直至她离开后,我打开手心,却发现空空如也,原来蝉不知何时早已飞走,无影无踪了。
于是,我们就这样分开了!
于是,我们就这样从此分开了!
蝉还在柱子上,我突然感到一种陪伴的力量。难道当年的那只蝉又回来了?可昨天的新娘已被新郎接走了,她是那么的漂亮,我童年梦里的小女孩,在我回首时却已成长为他人的新娘了。
我走在回去的路上,绿柱上的蝉已经飞走了,我终究不如年少那般爱捉蝉了。离开时,天已是中午,阳光还很耀眼的晃着……在明亮的阳光中,我仿佛遇见了那个身着大红色嫁纱的新娘,她就在我的前方。我也终于鼓起了勇气,在经过她的面前时,回身轻轻向她问一句“我的美丽的新娘子阿,你要去哪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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