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后

小史盯着桌上的茶杯发呆，脸上挂着两个骇人的眼袋，耳朵里嗡嗡作响，魂魄随着杯中的热气在空中消散。

小史又断片儿了。人们说，喝酒伤肝。这喝得失忆，不仅伤肝还伤脑子。怎么就喝大了？小史想给王二打电话，想想又算了。这些年因为喝酒的事儿没少让王二数落。通常都是王二把他送回家，然后总不忘关爱的问一句，服不服。这让小史觉得很不爽，要不是看在一起玩过尿泥的份儿上，早就杀他灭口了。

小史像只孵蛋的母鸡，在椅子上窝了一天。下班了，手机一天没响。小史酒劲还没过，一进家门就栽到床上。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手机里有两个未接来电。

“妈，前面睡着了没听见。”

“那你还过不过来吃了啊？”

“啊？”

“啊什么？忘了？”

“……算了，太晚了。”

“……”

“挂了啊。”

“嗯……”

小史侧身翻到床的一边发呆。床的另一边以前也睡着一个人，小史一回头就能看到她的脸。不知从何时开始，两个人睡觉总是背对着背，中间像是隔着一片海。此刻，那个隔海相望的人也不在了，只剩下一屋子的黑和一个酒鬼。床那么大，小史躺在一片冰凉里，头晕目眩，仿佛周围都是漩涡，马上就要沉入深不见底的海里。小史一个激灵坐了起来，胳膊上全是鸡皮疙瘩。不能再这么喝酒了。小史起来去洗了把脸，他饿了。

“我还是过来吧。”

“啊？”

“不想让你明天吃剩饭。”

“那我现在去把饭热上啊。”母亲似乎很高兴。

小史路上一直在回忆自己是什么时候打电话说过来吃饭的，想得头都炸了。这时电话响了。

“我操，你昨晚怎么不等我就回了？”

“……我他妈也不知道我怎么回的。”

“操……那你今天搬过去了吗？”

“啊？”

“啊什么啊。你忘了，你说你现在也是一个人，回去陪阿姨住，你自己能心安一点。”

“……”

“你还把我的肩膀都哭湿了，你忘了？”

“我操？”

“我左边肩膀湿了一大片，你就靠在那里哭，还抽抽，来来往往的人尽看咱俩，我被你恶心得想吐。”

“操……后来呢？”

“后来我就去厕所吐去了啊。我出来的时候你人就没了，你说你是人不，他妈我钱包也不知道丢哪了，把我愁的……不过人家说你付过账了，你不是没带钱吗？”

挂了王二的电话，小史自顾自笑了起来。靠在肩膀上哭？想想都觉得恶心。再不能这么喝酒了，小史又下了一次决心。

推门进屋的时候，母亲已经把饭端上桌了，桌上热气氤氲，看着就香。只有一副碗筷，母亲表示自己已经吃过了。小史是真饿了，胃难受了一天，这会终于活过来了。小史端起碗就刨，母亲让他慢点吃。

“妈，我想着，搬过来。”

“你昨晚说过了。”

“……”

“你昨晚快一点钟打电话，把我吵醒了。”

“……”

“昨晚是不是又喝多了？”

“……”

“那个点了打电话，把我还吓着了。我以为出了什么事，结果一接电话你就问我家里是不是换锁了，你还说要住过来陪我，还说今晚过来吃饭，话还没说完就挂了，都忘了？”

“咕噜咕噜呼噜”小史喝干了碗里的汤。

母亲看看小史，摇摇头。她转过头看电视不再理他。过了半响，她动了动嘴角，想起了什么。

“今天楼下张阿姨跟我说了件事。”

“嗯，怎么了？”小史边擦嘴边看着母亲。

“张阿姨说昨晚我们这个小区来小偷了。她说昨晚12点多有人在撬他们家锁，撬了半天，最后撬不开走了。”

“小偷？”小史有些紧张。

“她说她从猫眼看了一下那个人的背影。个子瘦高，还背个包。她说现在的小偷都专业了，还带着工具包。”

“噢……”小史看了一眼自己的包。

“张阿姨今天特地给我打招呼，说我一个人住一定要小心着点……”

老娘目不转睛的盯着小史。

小史摸摸自己的包，翻出一个鼓鼓的皮夹。小史忍着笑。此刻那些梳理了一天的关于昨夜酒后的脉络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看样子昨天夜里是来这里故地重游了啊，小史心里有些唏嘘。多少年了，曾经的少年郎变成如今大人模样，那些昨日的岁月都发生在这里。不过，正是因为喝高的缘故，少上了一层楼……

母亲似乎早就猜到了。

“还笑，丢不丢人。”

“哈哈哈……再不喝了，再不喝了。”小史忍不住还是笑出了声。

“也别过来陪我，我还嫌你烦呢。”

“真的？”

“真的，可再不能这么喝了啊……偶尔过来吃个饭就好，我一个人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习惯了，你不一样啊……你给王二也说说啊，天天喝，又不找对象，是准备你俩一块儿过啊还是怎么……”

“好了好了打住吧。”

小史走在路上，打着饱隔，有种满血复活的感觉。小史抬头看着满天的星星，从兜里拿出电话。

“出来呗。”

“我操，你什么情况？”

“继续啊。”

“哎呀我去。”

“那就说好啦。”

“什么就说好啦，不来！这会还难受着呢，钱包也丢了，我他妈欠你的啊天天陪你。”

“你不来也行，我再找别人……钱包在我这儿呢。”

“我操？……等着，看我一会怎么弄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