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步

早起，绕河跑了五公里，零星有水鸟飞过。

珠海的街头行人比以前多了，三五个女人拎着豆浆油条，面部表情几乎就是凝重，可轻易判断她们已为人母，因迟迟不能开学而头痛。好在天气晴朗，清风和煦，无论如何，春天如期而至，来看望所有人。

跑完半圈，遇到常见的帅气老先生在河边钓鱼，他也是这条河的好朋友，冬天时那么冷，我沿河漫步散心，他吹萨克斯风，坦白讲，简直是难听！但他摇头晃脑吹得投入，搞艺术和管闲事两不误，还能抽出空来问我：“小姑娘，不冷吗？”我觉得他很有几分眼力，看出来我青春无限，活力逼人，不知不觉轻狂起来，把嗓子磨细了反问：您都不冷，我怎么会冷？

我对自己脆生生的音色很满意，可以说是银铃般的回答了。

他问：我吹得怎么样？

我说：比吹牛强。

他哈哈一笑：看来你年纪不小呀，不是小姑娘。

嗯，瞬间击垮了我，我非常生气，决定以后再也不理他。

但我快速想通了。人都这样，你不让他高兴，他就不会让你高兴。何必呢？不如嘻嘻哈哈，互相恭维。

于是，此后我只要路过，都会夸他：今天这首很不错呀。

他说：小姑娘又出来散步啊？

场面就是这么友善。

全民隔离之前，最后一次见他，桥边人影稀疏，我们都戴着口罩，他抱着萨克斯坐在长椅上，没吹，我路过他，没说话。

他先说的，他问：心情怎么样呀？

我反问：能好吗？

他说：唉。

我问：今天吹哪首呀？

他说：不吹咯。

沉默了一会儿又说：其实我每天都吹的同一首，我只会一首。

我说：嗯，其实我都三十七了。

他说：看得出来。

我说：再见！

今天，又遇见他。他正好钓到了一条小鱼，非常做作地猛拉了一把鱼竿，一个漂亮转体，把鱼握在手里，很灵活矫健的样子。

我说：哇！

他笑容灿烂，跟我打招呼：小姑娘，跑步啦？

我说：我胖了。

他说：鱼瘦了。

我问：您怎么不吹萨克斯了？

他说：废话，口罩还不能摘的呀！

我跑了过去，仰头看天空，虽不够蓝，也算如洗，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间洒向跑道，很碎的斑驳金色，令人想俯身捡拾。三三两两的路人，店铺陆续开了，有几间年前刚盘下来的餐饮店铺，依然紧锁着门，一次都没光顾的我，很担心它们还能不能再开。

跑出几步，我回头看了看老先生，他将钓竿重新扬到了水面上。

河水如镜，水鸟梳妆，世界欠我花香，他会还的！

我想说：

嗨，

很高兴又遇到你，

还想遇见更多你，

陌生又熟悉的你和我，就是热气腾腾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