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夜冥想

       住在乡下也是一种福分。这也许有一些矫情，但是自从离了乡村以后的数十年间，这算是真的又一次体味到了村野的纯朴和静谧了。

       时序进入金秋季节，天气转凉而阔叶的法国梧桐开始飘落了，在店子的坪院里落了一地。白天服务员一遍遍地打扫它会一次次地光顾让你不能省心。到了晚上，如果起风，你会听到风拖拽着落叶“嘎嘎”的声响。下雨后，落叶会粘着在地上，扫帚也很难清扫干净。平心而论，若果不是生意，我倒是很喜欢这一院子的枯叶的。生来骨子里就是喜欢这衰败之美，那是因为他们见证过生命的曾经。

       你睡在床上冥想，外面山上的夜虫儿鸣着，天上的勾月儿挂着，间或一声犬吠因此黛山也此起彼伏。农村的那灯光呀透着朴实，没有为谁，它就那样自然地亮着渐次熄灭。吱呀的开门声，随之倒洗脚水的声音，都透着幸福和满足。

        清晨是被山林里的鸟儿们叫醒的。他们在山林的树枝间蹦跳穿梭，我知道经过一夜的休息，那黑溜溜的眼会是多么的清亮。推开窗子，一股晨风凉浸入骨，激灵灵一个寒战，迷离的睡眼会骤然精神起来。

       路上开始有了行人，三三两两地走过，大声地问好肆无忌惮地说笑。一辆车开过一声长笛，轰然而过。去学校的小学生们背着书包从这里过去，他们或三五成群或一人落寞地走着。

       服务员们陆续地来了，她们都是附近的村民。店里的小狗见了也兴奋起来，摇着尾巴撒着欢儿，都不知道怎样去抒发自己的依恋了。卷闸门开了，厨房门板儿一块块地卸下，扫帚摩擦水泥地扫动着落叶……新的一天开始了。

       住惯了城里的人在乡下会从新奇跌落至无限寂寞的深渊。没有宽带，没有夜景的奢华，没有宵夜摊子的喧闹，没有狐朋狗友间的推杯换盏，就好像你与人世间一切美好蓦然隔离开来一般。

       然而这种感觉我却没有，我动静皆宜而尤其喜欢静。在城里我也毫无例外地去浮躁，读不了书，写不了字，总之静不下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也就当然地变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

       去年整个冬天的夜晚我都在乡下度过。甫一回到店子，我则就着炭火的烘焙、清茶的氤氲，一本朱自清散文集使得周身蕴暖，齿颊留香。

       我一直在自我营造的世界里迷醉，但是生活总是和自己所期望的所喜欢的背道而驰。在这个世界里，很多的无奈你必须得去背负，那是谁都逃脱不了的。青年的时候要奋斗，为了别人的理想和划定的圈子，你就像驴一样蒙着眼拉磨转圈儿。你也就只能在这暗夜里自己去幻想着属于自己的世界。

       近几日我一直在谋划着，也托了人，叫他们在附近的村子给我找一栋房子。不要多豪华和新派，破破烂烂老式的土坯房，带个小院子最好。我也随着人去看了好几家，其中有的很满意，但是问了人家都不肯卖，现在都还在郁闷着。

       看很多文人的文章，很多人说喜欢居在乡间，我虽然不算文人但也是很喜欢的。想象着那一畦菜地，瓜果蔬豆；一方小院，葡架茶几。间或有访戴好友，自可词酒诗茶，海阔天空。我就在想，到老了吧，也该为自己活一把了。待儿女事了，就住在这乡间优游山水，此诚人间快事也！

       哎，就此枕着这好梦睡去沉沉，只等着明朝的鸟儿叫醒了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