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最骄傲的事情之一就是每年亲手栽种的大白菜总是比别人家的好,个大、粒饱,还特别清甜;而我最喜欢吃的菜就是母亲亲手炖的大白菜,鲜香,暖心。
自从承包责任制后,母亲便每年在自家自留地栽种上二百多棵白菜。小白菜一露头,母亲每天早晨不到五点就去侍弄他们,要么去抓青虫,要么去施施肥、浇浇水、打打苗,真是风雨无阻。有时我央求说:“妈,你能不能明天早晨不去,总不能今早捉净青虫,明早立即就有了吧,打点农药不就不用那么操心了吗!”可妈妈毫不含糊地说:“白菜小的时候,最容易被青虫钻了心,一旦钻了心,就糟蹋了。谁不愿意打药,省事,可味道就不那么甜了。等白菜长得卷了心,就不必天天去。这时候,可不能有半点马虎!”
听了母亲的话,我若有所悟:只要能吃上母亲炖的又鲜又甜的大白菜,早晨照顾弟妹也值!
大白菜经过两遍霜打之后,才能更加清甜更加好吃。我问母亲这是为什么,可母亲说长大之后经历更多的事情,你就明白了。后来,我的确明白了,人跟大白菜一样,经过霜打,就成熟了。
上高一,是在离家二十里远的一个镇里。头一次离家这么远,也是头一次离家整三天。想家的滋味,不亚于在沙漠里干渴了十几天想生命之水的滋味。虽然临走时母亲千嘱咐万嘱咐:“不要想家,要好好学习。”这话时常在耳边响起,但我还是忍受不了黑馒头加腌制疙瘩头这样的“艰苦生活”。家里该出白菜了,回家大吃一顿母亲做的炖白菜,该多美啊!说走就走,向老师撒了个谎,回到了魂牵梦绕的家。
一走到院子,就闻到大白菜的香味,心中不由得大喜。弟弟说母亲推大白菜去了,还剩最后一趟。院子里的大白菜堆得乱七八糟,我必须把它们整理整理。提起一棵来,足足有十几斤重,像一个攥满了劲的大拳头似的,饱成饱成的。想想今年秋冬,又有大白菜作伴,不由得流出了口水。不一会儿,我已经气喘吁吁了。
这时,天色已晚,五米之外看东西模模糊糊,弟弟从外面跳回来对我说:“姐,妈回来啦。”我放下手中的活,期待着母亲的出现,其实眼中已噙满了委屈的泪水,我兴奋地喊:“妈,我回来了。”可从母亲低沉的“你怎么这时就回来啦?”这一声里,我分明感到了母亲对我的失望和期望。
第二天一大早,我在饱尝了大白菜的甘甜之后,在母亲的一声声叮嘱声中,踏上了征途,这会儿我想,决不让母亲再失望了,要勤奋!这几年,从考学、工作到成家、做母亲,这一路跌跌撞撞地走来,有汗水、泪水甚至血水;有挫折、忧愁,也有顺利、欢乐,但无论怎样,挥之不去的却是大白菜的清甜。
这几年,自留地没了,母亲也不种大白菜了。可大白菜的情结牢系在我心中。前些日子,母亲过生日时,我提起了关于大白菜的事,母亲笑嘻嘻地听着,仿佛随着一往情深的旧事又尝到了亲手种的大白菜的清甜。弟弟开玩笑地说:“妈,你可要把种大白菜的技术当传家宝传给你的孙子。”母亲语重心长地说:“要说传家宝,没别的,那就是勤劳。”凝视着母亲那双粗糙的大手,我领悟到大白菜经过霜打之后更加清甜的原因:母亲完全已把嫩小的白菜当成自己的儿女一样精心呵护,把自己的汗水甚至泪水倾注在它们身上,母亲知道最朴素的道理——没有付出,哪来的清甜。
直到现在,我回家母亲仍要嘱咐我,只不过将原来的内容改为“要好好工作……”。
难忘母亲亲手种的大白菜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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