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

                      第十章 靠近

第二天杨柳一上班，车间主任杨姐便向她走来。

“杨柳，这一个月厂里要赶货，估计每天得加班3到4个小时，你家里安排一下。”

“加班啊，哦。”杨柳抬眼看了一下车间主任。

“是的，加班费另外补。你怎么啦，今天不舒服吗？脸色不对劲。”杨姐关切地看着她问。

“没事，姐。”杨柳低下头，手不停地拿着产品。

“好的。”车间主任随后便走开了。

傍晚她回家后，和女儿商量着晚饭去奶奶家还是自己家里吃，已经读初中的女儿想着自己试试做饭，杨柳想想不放心，最终决定让女儿自己去奶奶家里吃。

“妈，你放心好了，我这里自己会注意 的，你晚上回来路上小心点。”女儿乖巧地说。

“乖，妈知道。你回家一定要把门关好。”杨柳一再嘱咐女儿。

自进入工厂以来，这是杨柳第一次加班。虽说加班可以赚另外补贴，但杨柳总是不放心女儿晚上一个人在家。何况，还得加不少时间。

“妈妈，你放心好了，有事我给你打电话。”女儿说着让她安心的话。

第二天以后，杨柳开始了早出晚归。工人们因都是计件制，多做多得，因此都原意加班到很晚。厂里呈现出了一派忙碌的景象，大伙心里也都美滋滋的，没有一个人埋怨着加班的辛苦。杨柳每天回家的时候，女儿已经熟睡了。她揉着酸痛的腰和手臂，匆匆洗漱之后很快便睡着了。

这一天傍晚，气温突降，天气一下子变得阴冷，灰蒙蒙的天空看似要下雪。杨柳检验完筐里的最后一个产品之后，外面已经漆黑一片，西北风一阵紧似一阵地怒吼着。她换上自己单薄的棉袄之后，便向厂门口走去。由于工厂离家走路差不多20分钟左右，大多数的同事都骑着车回家，她一个人便迎着风慢慢走着。

寒风不断地吹乱了她的头发，并沿着单薄的棉袄，钻入体内，她一直哆嗦着，用手企图把棉袄领子拎高一点，心想着明天得穿厚一点，还得骑自行车上班，这样下班回家能快一点。她一路想着自己的心事，并未看到前方有个高大的身影伫立着。等她看到地上的人影再抬头之后，大头手里拿着一件棉袄，站在昏暗的路灯下，咧着大嘴笑吟吟地看着她。

“你咋在这儿？”杨柳看着他问。

“天气冷，我我来看看看你。”大头迎着她的目光说，并把手里的棉袄递给了她。

杨柳迟疑了一下，最终接过棉袄披在身上。她一下子觉得自己不再哆嗦了。

“谢谢。”杨柳低着头轻轻地说。

他俩一前一后地不说话，只有西北风不时地迎着他们呼啸。就像一群调皮的孩子一样，一会扯扯他们的衣服，一会又拉拉他们的头发。路灯把两个影子拉的长长的，他们时而重叠，时而并排。一路沉默着走到家门口。

“到家了。”杨柳转身说着和前两天相同的话。

“哦，哦，那我我走了。”大头看了她一眼，便向前走着准备离开。

“你的衣服。”杨柳一下子想到他的棉袄还在自己身上。

“哦，哦。”大头返身走了过来，接过棉袄就走了。

杨柳也未说什么，但她心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温暖。她从来没有这样被关心过，大头虽然不会说话，看上去有点傻，但和他接触着倒没有任何压力，杨柳想到这儿心里不禁泛起了一股温柔。她又想着这不过是表面现象，大头这么多年打着光棍，一定有她不知道的隐情。想着想着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气温依旧下降着，纷纷扬扬的大雪从下午就开始不停地飘着，一直到晚上，雪花已经变得像鹅毛般一样大。地面迅速积起了厚厚的一层白雪。杨柳走出厂门口，望着静谧的夜色。此时万物都被大雪覆盖着，它们躲在大雪下面拱起的弧线，就像睡在温暖被窝里的人们一样纵横交错。她不断用嘴哈着粗糙的双手，寒风吹得她满脸冰凉。她用手把头发捋在耳边，突然觉得自己就像被世界抛弃了一样孤零零的，不觉心里一悲，眼泪迅速地涌上了眼眶。她边走边哭，任凭大雪劈头盖脸地落满她的全身。

“姐，姐，你你咋了？谁谁谁欺负你了？”突然，她的耳边响起了熟悉的结巴声。随之，她的头上多了一把撑开的黑伞。

“你，你怎么又来了。”她抽噎地说。

“大大冷天，我我我不放心你。”大头在她身边咧着大嘴微笑着说。

杨柳心里不禁又感到了一层温暖，但眼泪依旧忍不住地滑落着。

“姐，姐，今晚是是是谁欺负你你？”大头不明白杨柳今晚为啥一直哭，但看到杨柳哭，他莫名地心疼着。

“没事，没有人欺负我。”她边哭边走着，也不管大头。

大头也不说什么了，便一直为她撑着伞，听着她的抽泣声，默默地一起走到家门口。

“大头，谢谢你。”她带着浓重的鼻音对大头说。

“姐，你快快进去，小小心感冒。”大头看着她红肿的眼睛，催促她进屋。

“大头，你喜欢我啥？”杨柳突然又忍不住问了他。

“姐，姐你你进去吧，我我回去了。”大头不愿回答，转身便准备离开。

“你不回答，为啥要靠近我。”杨柳不明白大头为啥总是不愿回答他的这个问题。

但黑暗里，大头红着脸转身离开了。他记得杨柳第一次见面也问过他这个问题，他回答不了，但他的心却没来由地“砰砰”乱跳着。

大雪下了整整一个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