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

天快黑的时候，我终于来到了小镇。

小镇很小，只有一条街，天幸它有一间旅店，名字叫归来。

老板娘五十多岁，精神矍铄。见有客光临，打招呼，提行李，十分热情。

旅店不大，一楼是柜台和一个小饭厅，靠后是厨房。二楼有总共有四间房，左两间，右两间。我被安排在右边两间靠前的一间。

小店今晚看来只有我一个客人。

收拾完毕后，老板娘招呼吃饭，三菜一汤，也算精致。

老板娘很健谈，一直问个不停。听到我说二十六岁，眼睛一亮，来了精神。

我女儿今年也是二十六，还没有对象，小伙子你呢，有对象了没？

你别笑，你是没有见着我闺女，从小就漂亮懂事，你等着我拿照片给你看。老板娘小跑着上楼拿下来一个相册，相册有些旧了，但是很干净。

第一页上面是个扎着辫子的小姑娘，穿着红皮鞋，梳着两根冲天辫，模样俏皮可爱。下面几格是一家人的一些合照，但大多是娘俩的合影。

我先生去的早，这么多年就我们娘俩相依为命，怎么样，漂不漂亮。

老板娘继续往后翻，小姑娘上学了，模样乖巧，笑容灿烂。

我闺女打小学习好，一直班上前几名，懂事，让我省心。

再往后翻是姑娘初中，高中，大学拍的照片，配合着老板娘的讲解，一个阳光女孩的成长历程浮现在我眼前。

姑娘毕业了，工作忙，还有两天中秋节，她就回来了，每年中秋节她都要回来。小伙子，你住到中秋节就能看到她了。

老板娘，那可不行，我也赶着回家过节呢。

那可真是不巧，你见了我闺女一定会喜欢她的。

我笑着起身上楼休息，脑袋里不觉浮现出一个阳光漂亮的姑娘拖着行李打开左边第二间房门的场景。老板娘抚摸着相册，絮絮叨叨的话语已经渐渐听不清了。

我妈会不会对着一个陌生人这样讲他的儿子呢？那姑娘不知道会不会喜欢我，伴随着这样的问题，我睡着了。

清晨，我结了帐，告别了旅店。

小镇车站，客车还没有发车，卖票的老人见我背着行李，跟我聊了起来。

小伙子，你昨天住的是“归来”吧。老板娘跟你讲她女儿了？

是啊，大爷。

老人唉了一声，现出悲哀的神色。

我不禁有些好奇，老人点燃一根烟，讲了起来。

那个女娃儿造孽（可怜）哟，听说都要大学毕业了，一个人出来旅游，就是在这个镇上被人奸杀了。死的时候才二十二岁，这都过去三四年了，她娘一直接受不了女儿不在了的事实，从老家跑到这里来开了这个旅店，逢人就讲她女儿的事情，唉，造孽，造孽哟。

我如遭雷击，久久不能言语。

脑袋里全是老板娘溺爱地抚摸着相册，独自对着餐桌，絮絮叨叨的言语。

“我女儿今年也是二十六……”

我想她女儿早就归来了并且会一直陪着她吧，人生如梦，这何尝不是一种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