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油腻的德语老师

近来，冯唐凭一己之力把“油腻的中年人”炒火了。估计他应该还挺开心的。不过这也让我想起了，我的大学老师们。你不能否认，大学老师多半也是一群中年男人。油不油腻不好评价，但我记忆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色。

按照惯例，腕儿要最后登场。但这位老师，实在让我印象深刻。大三上学期，我决定选外语学院的二外德语课。为啥学德语？从大学时期我就知道自己不够严谨，寻思着学学德语能够解救下自己的懒散。而且教务系统中德语课名额少，一看就不热门。事实也如此，我们学校学日语的乌央乌央，公共课都是120人的大教室。法语嘛，号称世界上最美的语言，浪漫的年轻人也喜欢得不得了。说起来我也学过两天，但法国人数数实在奇怪，我要一遍数数，还要一遍发音，想语意，实在忙活不过来。最后，还是学德语适合我。

感谢学校的学分制，文学院的我也可以选择外语学院的课程。因此我心安理得地坐进了不到30人的小班。第一次上课，这位德语老师进教室后，我惊呆了！中等个头，中等身材，中等长相，外貌上没什么特色。衣着嘛，上穿雪花牛仔外套，下着深色牛仔裤，一双运动鞋，外加中分的头发，活脱脱从上世纪九十年代的老照片中走出来的人物嘛！如果肩背一个鼓鼓囊囊的同系列牛仔布旅行袋，绝对是个去沿海打工的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嘛。哦，早十年的话。三四年过去了，当时的冲击感竟然还如此深刻，印象中洋气的外院还有如此接地气的老师！我还以为都像刘亦菲他爸那样呢。

没记错的话，这老师姓石。不过我从来没请教过他。虽然我喜好德语，但没有学好德语的行动。我都是沉默地听课，沉默地记笔记，上完课就完事儿。语言课，为啥有这么多笔记？因为这老师完全是把语言课当做词源学来上的。石老师上课几大特点，特意总结一下。

1.不带教案。上课只带一本课本，不薄不厚。每次来了，石老师把书摊在桌上，然后就开始讲了。基础德语都从语音开始。语音简单，接下来就是词汇。石老师的词汇是最长见识的部分。欧洲大陆学者中都用拉丁文，但各地下层人民都是各种你个土话。后来一系列政权，战争纷争，各地土话崛起，成为了英语德语法语西班牙语之类。但每种语言既有保留也有相同之处。你现在去看，英语中好多次都是德语过去的，长得一模一样，就是发音不同。德语中很多次都从拉丁语过去的，很多词缀、词根都是拉丁文自带的。

石老师看着课本上的词汇信手拈来，主要是他知道的，各个都能评说一遍。现在我还记得他解说Munchen这个词（u上其实有两个点）。这个词是慕尼黑，德国南部最大的城市。但这个词，首先德语发音为“谬沈”，英语发音为“谬尼洗”，不懂为啥中文音译偏偏是“慕尼黑”。这个词在拉丁语中本意是“很多和尚”，其实也就是“很多修道士”。而慕尼黑确实在公元8世纪的时候就有一个很有名的修道院，后来一步一步成为一个重要的交通要塞，形成了城镇。现如今，我们对慕尼黑的印象就是啤酒，香肠和足球。听石老师一讲，才知道原来这座城市的名字背后还有悠久的历史，很有趣。

后来我发现，西方词典对每个单词都会注释词源，从古希腊来，还是拉丁词。我很喜欢这种方式，件件有来处，事事有着落。很显然石老师也喜欢追根溯源。（这里要说道另一件时间，这一年来，原生家庭对成年人的影响是个很热门的谈资，我虽然相信，但不太喜欢。成年人在童年的经历对他们确实有很重要的影响，但我个人觉得，一个人在成长过程中更应该关注自己要去往何方，要达成什么目的。人生本无意义，自己得寻找。可惜我目前也没找到。）

2.石老师故事多。

德国有一座非常有名的小城，叫海德堡。这里一方面有优美的风景，另一方面还有一座非常有名的大学--海德堡大学。这个学校出过非常多著名的哲学家。小城中有一条风景优美的小路，包括康德之内的哲学家都很喜欢在这小路上散步。所以这条小路也称“哲学家之路”。

石老师说，他当时在德国交流的时候，武大很多老师去了德国，都得让他带着去海德堡，去这条小路上转转。因此他去过无数次。不过有没有因此而哲学开悟吧，他没讲，我也没太观察出来。不过我现在想来，石老师普通家庭出身，在大学当老师，拿着不算丰厚的薪水，为了多挣钱周末也去培训班上课。这是万千生活状态中极普通的一种。选择了，那就继续吧。

还有一件极为普通的小事。一次课堂上石老师说起德国的冬天，窗外白雪皑皑，屋内暖气融融，他穿着短袖边喝咖啡边赏雪景。老师当时是想说欧洲对能源使用的极端浪费，跟美国人比没什么大不同。但我听到这个只有满脑子的浪漫幻想。在大雪天，坐在落地玻璃窗前，暖融融的自己对着窗外的皑皑白雪来上一杯热咖啡，多么惬意的时刻。

我之前在一本游记里看到，年轻的女孩一个人去德国旅行。有一天买了一公斤樱桃，躺在草坪上边吃边休息。也就一个人旅行的时候会这么随意了。但我们需要这样的，跟自己安静待在一起的小小时刻。

说起来前后两个德语老师都是男性，跟之前我经历过的全是女性的英语老师不同。这些老师在课堂上会更多地讲到一些女老师不关注的东西，表现地更广博。我被这样的人吸引，也希望能成为这样的人。所以时间珍贵，得快马加鞭，风雨兼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