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食男女》，是李安的父亲三部曲之一，主线是中国家庭里父亲与女儿的关系模式。这里想谈谈家庭里女儿们的关系模式。家庭里兄弟姐妹的关系，有时候是战友，有时候是对手。大家共同在这个小社会里历练，对彼此好与不好的模样都心知肚明。而在长大后，各自退守到关系界限的安全范围里，不冒犯彼此的禁忌，就可以长久地相处。
《饮食男女》电影海报
晚餐的饭桌，家人都会在场
饭桌是家人会到齐的场所，晚餐，是家人需要都出席的场景。在此，家人应该是说着白天发生的琐碎事情，表达并发泄情绪。而同为大人年纪的女儿们与父亲各自都揣着各自的心事，往往话已到嘴边却还是没说出口。那将开口又闭上的嘴，抿起来的一瞬，让人忍不住跟着叹一口气。这种停顿的时刻，以及总是在找时机说出口的话里面，蕴藏着小心翼翼的试探、顾虑对方心情的思量、压抑自我的不甘。这类突然安静的停顿里，女儿们或低头吃菜，或抬眼看看彼此的脸色，大家的心思持续不停，仍由安静继续“沸腾”。
朱家第一场家庭周末晚餐，在朱家父亲因事离场后，女儿们的话题点是二女儿刚刚宣布的已购新房，将离开家。大女儿的不善口气，小女儿的插科打诨。朱家大女儿一直强调，妹妹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自己是要陪着父亲。这样的话，在邻居的女性朋友到访后，也是重复了一遍：父亲，是要跟着我生活的。
我们始终会把家人的生活与自己的生活理所当然地捆绑在一起，彼此照顾，就像周末一定要在一起吃一顿饭，似乎通过这种“在现场”的活动，就能让我们彼此的内心也接近一厘米。
朱家家庭周末晚餐第一场，父亲离场后
这让我想起海街日记里，香田家三姐妹第一场吃饭的场景，话题点是接到离家多年父亲死讯，要不要去参加葬礼。大家吃着早饭，聊着这位抛妻弃子、重组家庭的至亲，像聊着社会新闻一样发表自己的结论。姐姐说自己不去葬礼，妹妹们去就好的决定，遭到妹妹们的皱着眉抗议。随后两个妹妹还是结伴去往父亲的葬礼地点，去程仿若一场短途旅行，在车上吃着便当，车窗外是夏日的阳光。
《海街日记》剧照
这种缺失了世俗定义“家长”角色的亲人关系里，孩子中，有人自动地“被”成为家长，类似《饮食男女》里的大女儿家珍，《海街日记》里的大女儿幸，还有《飘》里的大女儿斯嘉丽等等。从他们的表现来看，“被成为”家长的孩子会带着孩子责任人的外衣，领导并决定弟弟妹妹的行动，自己的内心里却好似是一个孩子和一个懵懂大人的意识在平衡。在朱家第二场家庭周末晚餐里，大女儿与二女儿聊到了过世的母亲，讲出了这种缺失影响下各人的心境变化。
至亲之间的界限，彼此又了解多少
按照朱家吃饭必有“宣布”的规律，朱家第二场家庭周末晚餐，小女儿宣布自己怀孕要搬去男友家。众人的反应是错愕，身为家长的朱爸爸也没有说什么，仅是和小女儿的男友握了握手。当只剩下大女儿与二女儿时，两人总是隐约憋着枪火的呛人聊天模式悄悄发生了转变，他们的话题从是否干涉到对方的私生活，到是否了解对方，逐渐切入矛盾的中心：
二女儿：你对我的心又了解多少？
大女儿：因为你从来不认为，我值得分享你的心！
二女儿：不对。自从妈死后，你就开始当起我的家长，不是我的姐姐。是你把我挡在外。
大女儿：我以为你讨厌我。
二女儿：从来没有。
朱家大女儿与二女儿
有人说语言是人类最厉害的发明，因此我们才比其他动物更聪明。在一定程度呈现封闭与践行自有规则的家庭里，语言虽然有时候会失效，词不达意的沟通，让彼此都受伤，有时候也会治愈，却也说不清楚。因为家庭，本身就是一个说不清、理不清的地方。
在不同的影视剧里，似乎很难看到普通真实的家人之间的相处方式，更多的是虚假的热闹、一派和谐，或者处心积虑的经营、人心之间的权衡，似乎当下的影视想象里，矛盾冲击更大就更像“家庭剧”。
《饮食男女》里，因为朱家爸爸总是会把女儿们的衣服分发错给对应的人，女儿们也习惯到对方的房间找回。小女儿下意识说出，爸怎么会以为自己会穿这种类型的衣服，引起大女儿的不满，于是引发了姐妹之间的言语口角。这样的小细节，让人不禁莞尔。让人想起多年前的一类喜剧家庭生活剧，如《我爱我家》的贾家、《东北一家人》的牛家，充满细节的生活场景，，家人之间的高频有趣互动，带来一个个普通又可爱的家庭生活日常，让守着电视机的人跟着大笑又落泪，生气又欢喜。
女儿们习惯在彼此的房间找到放错的衣服
曾看过一个广告，大概剧情是家庭里姐弟的相处，镜头从小时的终日打闹、互不相让，到长大后要各自离家，他们互相叮嘱，互相拥抱，屏幕上缓缓出现主题文案，温情地打出：“练习，做一辈子的家人”。
练习，因为我们都是第一次生而为人，即使是互相深知根底的姐妹兄弟，也会做出伤害对方的事情：争抢好吃的食物、父母的关注度，乃至家庭的资源。练习，因为我们是从出生起就认识的人，我们会肩并肩去面对外人、外界，而对内，多沟通，说错话就改，做错事就认错。就像三姐妹会希望父亲能找一个年纪相当的老伴，也会在邻居阿姨到访时，带着好奇、担忧或审视的表情一同站在远处静静观望。
朱家三姐妹共同盯着到访的邻居阿姨与朱家爸爸交谈
朱家爸爸说，“一家人住在同一屋檐下，照样可以各过各的日子，可是从心里产生的顾虑，才是一个家所以为家的意义。”从来也没有人说，家庭生活就该是什么样的，也从来没有人许诺，家庭就一定会有完美的相处方式、沟通方式。那就练习吧，在不断的磨合中，继续相处，吵架，再和好。不断构筑彼此的关系，直至各过各的日子。
（图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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