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与流星

一

从来，夜空有许多星。地上的野草，各盯几颗，做着飞去的梦。

一枚流星出现，将野草的目光聚在一起，地面上喧闹着。刹那，流星划过，夜空依然高远而黑。野草累了，睡了，继续做各自飞上星空的梦。

当星星化作流星，运动起来，燃烧起来，似乎离野草更近了。然而它在半空中就殆尽成灰，复融入黑暗的风里。

野草看的，是什么呢？

二

地面上的生活，很辛苦。每一株野草，都在全力争夺着土壤中稀薄的养分。

他们不敢轻易讲话，生怕被人发现，给从这贫瘠的土地上拔除。

但当流星出现，人的目光也被吸引，野草便一齐喧哗起来，不仅全无顾虑，反而勇敢地希冀着，流星将落在人的头上。

每一株野草，都在全力叫喊着，叫喊着艰辛生活的悲与怒，生怕自己不够响亮。

流星烧尽，野草又恢复了艰辛而沉默的生活。每一株野草，都在全力闭紧嘴巴。

有几株野草，在流星过后被除去。余者不语，心想，活该。

还有几株野草，在流星过后开出花来，余者一边悄声称赞，一边在自己梦里，也添了一朵大红花。

三

正扬花灌浆的麦子，望见流星，高声议论起来：

“真亮啊！”

“呸！不要讲野草一样的话，你知道它燃烧得有多痛苦吗？”

“不是流星太亮，是这夜太黑！”

“听说，在旁的地方，是日日夜夜地阳光普照。”

“我们要阳光，要天下大白！”

野草不语，他们知道自己不曾长脚，走不到阳光普照的地方去。他们安慰自己，不要紧，即使博学如麦子，有朝一日也是要被收割掉的。然后，继续做各自飞上星空的梦。

四

流星燃烧着，坠落。

他是被人不小心给打下来的。他在黑暗的风中哭号，扑向大地，渴望从那里获得重生的勇气和力量。

然而，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绝望地发现——

大地的颜色，比夜更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