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雾中，萧瑟的村庄被一阵鞭炮声唤醒。
彼时，李老汉尚未出门。今天起晚了，才烧水洗完脸，棚子下的鸡“咯咯咯”地叫了许久，这会儿才有空拌鸡食喂它们。忙着吃酒，没空守着这群到处溜达的生物，李老汉今天不打算将它们放出来。
他用一大瓢鸡食，跟那群鸡换来两个鸡蛋。这是冬日里唯一的收获。他很少吃鸡蛋，全放进灶台下柜子里的升子(量粮食的器具)里——以前放在灶台上，被张嫂子家的黄猫糟蹋几个后，便连升子一起端进柜子里，柜门一关，黄猫就没辙了——现今已攒下两个升子了，约八十个，能换五十多块钱哩。
风呼呼地吹着，寒意肆虐。李老汉摩擦着下巴上的胡须，想了想，把身上的破棉袄脱下，换上了去县城治病期间儿媳妇给买的藏青色长款棉衣。
头皮有些痒，他取下棉帽伸手用力地挠了几下。正准备把棉袄放回头顶，不经意间的一瞥，发现棉袄有些脏了，上面沾着一坨白色的东西，还散发一股淡淡的臭味，大约是鸟的粪便；棉袄边缘挂着一团蜘蛛网，不用说，肯定是抱柴时蹭到的。
李老汉脸色微沉，把手上的棉袄扔进屋檐下的脸盆中，转身走回卧室。光着脑袋出去可不行，风吹着细雨淋着，有着凉的风险。棉帽当然不止一个，卧室的墙上还挂着一个灰色的，有备无患嘛。
待他再次走出家门，雾淡了许多，能看到不远处的菜圃了。那是离新房子最近的邻居家的老太太经营的，菜圃不大，蔬菜的种类也不多。李老汉附近没有地，菜圃设在老屋后，下毛雨(细雨)时，嫌难走，他偶尔会去那个菜圃中摘些菜回来吃。当然，会提前跟老太太沟通；摘的次数多了，他就送几个鸡蛋过去，算是交换。
这段时间，他在琢磨一件事——在新房子附近弄块菜地，这样摘菜就方便多了，不然隔个两三天就得往老屋跑一趟，一来一去十分钟，非常耽误工夫。
门前那块庄稼地就不错，肥沃，又平坦，适合种菜，但太宽了，他没这么多地跟人家换；只换一小截又麻烦，到时容易因边界问题闹矛盾。
再说，这块地就在水泥路边，收庄稼、打药(除草)搬水都比较方便，而自己的地位置都比较偏，搬上搬下的很费事，人家肯定不乐意换。实际上，李老汉还没跟主家(地的主人)提这件事，因为主家常年在外面讨生活，现在是租给人家种的。
李老汉想，换估计没戏，租的话也许还有商量。不过嘛，掏钱租地种菜，仅供自家食用，规模又不大，仔细想来，这笔账怎么算都是亏的。
一阵鞭炮的声音骤然响起，惊走了树上的鸟、吓跑了屋檐下的狗，同时也将李老汉拽回现实。哦，大抵是新娘子到了，正是凑热闹的好时候。结婚的仪式比较繁杂，会消耗不少时间，现在过去还来得及，再晚就不赶趟了。
李老汉背着手，兴致昂扬地往新郎家赶。看他那着急忙慌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新郎官是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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