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饭后，我沏了茶，坐在八仙桌前用茗。母亲一面洗漱，一面同我絮叨些话。但她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跟我讲村里人的事了。在昨夜里，她有一阵子，却忽然对我说：
“你小舅的丈人——”母亲才开口，我便发觉她的神情里带着惋惜。我不由得一怔，我想总又发生什么意外了。
“他丈人去鱼塘上，在一些沟渠里张笼子。可能他不小心摔倒了，他的头扦进泥里，被闷死了。”母亲继续说，她的言语里带有哀惋，“等小舅他们寻到他，已经是黄昏时候。他早已死了，他们用三轮车拖他回家……”
小舅是入赘去他丈人家的；我母亲对于小舅的丈人自然很是熟络。那么母亲的哀惋也正是自然的事。只我，在往年，只在小舅家逢到办喜宴才去他家，所以我对于小舅的丈人印象不深，即使偶尔在小舅家见到他，也只是客套似的彼此笑笑而已。而终于有点印象，是：他身材矮小，且那时也已经有些老态；但他很勤劳。
我向母亲说起他的特征，母亲一面说是，一面点头。那么，总是我记忆里的那个矮小的老人了。
“他今年八十三岁。事情发生在两周前。”母亲补充说。我是知道母亲的情怀的，她有时要向我说一些事，都在她考虑完，觉得可以对我说时才会说。比如这一次小舅的丈人的事，我不知道母亲会不会担心我也会像她一样哀惋？
但我听了母亲的叙述，对于小舅的丈人，总报以很大的同情。他总是因为勤苦而遭此厄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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