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长一段时间,我觉得自己每天睁眼醒来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那会,深夜睡下前脑袋总是发沉发紧,似乎随时都要炸裂开来,身心疲惫得连呼吸都要用力,然后会怀疑明天也许就醒不来了。实际上,白天也没做什么累活,也没有过想不开的极端行为,就这样感受着生命力在一点点消散,身体被耗到极限。
神奇的是,第二天还是醒过来了。离躺下睡着过去了十个小时左右,带着模糊的梦境,浑身酸胀,我艰难地睁开眼睛。在心里嘀咕:嗯,我今天还活着。挣扎着起来,简单收拾,吃得也很随意,开始新一天的循环。
我为什么要活成这样啊?反复问了自己很多遍。
想不到答案也没关系,那允许自己暂时先这样活着,这是与自我和解的开始。
年前,大姐带着费解的语气问我:“为什么你可以做到理直气壮地被人养着?”
大概是从接受心理辅导开始的吧。心理咨询师第一次和我说,每个人的存在本身就是有价值有意义的。刚开始,我对此半信半疑,毕竟从小就觉得要是没用,家人早就将我抛弃了。
没有任何价值,只是单纯存在,真的可以吗?
这几年被人养着,内心无时无刻不在焦虑,催促自己赶紧好起来,尽快恢复正常状态,期间折腾各种能挣钱的自由职业方法。
哪里能心安理得?接受心理辅导的过程中,我多次提到自己不能活成母亲那样,做个伸手要钱的家庭主妇,认为那样的生活肯定不会幸福的。
可咨询师立马又说:“世上存在幸福的家庭主妇,她们乐在其中。”
带着满心疑惑,我在后来的咨询中又多次表露自己是时候要找份工作了,但并没有付之行动,咨询师看出了我的矛盾。她又说到:“有人接济是你的生命资源,大可坦然接受,不必觉得愧疚而逼迫自己尽快去工作的。”
那一刻,我大大舒了一口气。咨询师看到了我彷徨不前的原因,她知道我还没准备好,但是被人养着对我造成很大的心理负担,才会不断催促自己尽快找工作。
断断续续不到三年的工作经历,我背负着家人的期待和自己的信仰。如今,那些东西如泡沫被击破,我的旧世界崩塌,面前一大片废墟。现在连平整的地面都看不到,又该怎么重修?
大姐的逻辑,我懂。奇怪的是,被问到的那个瞬间,我第一次没有感到羞愧。
是,我没有工作,但我一直给身边的人提供我能给的价值。父亲冰姐生病,我没钱就出力,陪伴虽不如金钱来得直接,但它同等重要呀。这些年,我用自学的营养知识来照顾另一半的一日三餐,用自学的理财知识建立了理财习惯,省下了装修新房的钱。
没有经济收入并不代表一无是处。而且我们之间的相互付出都是自愿且真心,又没有伤害到任何人的利益,为什么要感到羞愧啊?
觉得自己没有价值不过是自卑感在作祟,以前我一直认为自己不够好,不值得得到爱和眷顾,不敢把别人对自己的好当作理所当然。几年前,当二姐给我资助学费生活费以及补牙的那笔巨款,即便她多次跟我说过都是家人并没有要我有所回报,但我都记在小本本里,提醒自己日后要还回去……可想而知,那种自卑感扎根扎得有多深!
现在,经过咨询师多次纠正后,这个错误认知总算开始松动了。
记得我刚开始接受心理辅导时,常常提到江同学遇到的人如若不是我,一定比现在过得更好。咨询师一半认真一半玩笑地说,指不定他是来还债的。她又说到,这世间上有很多我们肉眼看不到的能量在运转,许多事情都没法说得清清楚楚也无法分得明明白白。
是啊,这样想来,我以前的想法还挺搞笑。因为很小就跟着母亲上山下地,我觉得自己长大也有自己一半的辛劳,上学花掉的学费生活费,以为一笔一笔可以算得很清楚,想着挣钱后一笔还清给父母就可以永远不回家了……快三十岁时,才发现亲人间的牵绊就是个死结,永远都解不开的。
一直错把这份牵绊当作压在身上的石头,其实它是我脚下的地基。
这些年,江同学和冰姐将我的地基修修修补补,才承接住了那一大片倒塌下来的废墟。现在我有力气的时候就收拾一点,日积月累,总会把它们收拾出来的,不需要像以前那样催促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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