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自己的感受是否是普遍的,我渴望亲密的母女关系,从自我的成长来看它是微妙复杂的。抛去我深信不疑的母女之间的爱意,来试着展开其中一种的“敌意”,或是对峙、压制。
它最早可能源于童年早期母女的分离,我倒是对寄养我的家产生了充足的依恋,而这种安全感刚建立起没多久又要回到陌生的父母身边,在五六岁又来重新建立自己的情感世界。然而,带着对父母的家的陌生甚至恐惧,对原来的家的痛苦的思念,新的生活难以顺利地开展,进入了早期的自我封闭状态,因为内心的需求与渴望是无法被满足的,无法再回到养我的大伯大妈身边。成长的隐痛就这样埋下了,后来长成了一个情感相对内敛的人,不轻易流露自己的喜怒,不去表达自己,我一直在想这两者之间是否存在联系。若存在,似乎是为现在的自己开脱。
情感根基不够牢固的母女关系,坎坎坷坷地开始了长时间的拉锯。母亲对我的关注和很多母亲一样,只看学习,学习是最重要的,不去比较吃穿,不去在意外表。而对于青春期初期的我来说,自我意识的形成也处于关键期,当看到身边女同学穿着漂亮得体的衣服时也难免心生羡慕。母亲的观念始终是淡化外表的,一身校服让我从周一穿到周五,从学期初穿到学期末,我似乎从未在穿着上获得过一丝虚荣之感,惭愧地说,我自卑了。母亲对自己也是无心打扮的,一件羽绒服可以穿十几年,她的审美也不敢恭维,总是给我选玫红色衣服,导致我对玫红色充满了厌恶。当我被动回避了女孩的关于美的世界,再后来母亲不再干涉我什么的时候,我一时也对美,对属于自己的风格不知所措,依然是个美盲,是个对美不够敏感的人,是个内心缺乏认可的人。我也会问自己,不能什么都追责到童年吧,毕竟也算幸福地长大了,内心若有所失的感觉一直都在,那又是什么呢?总该能自我修复了吧,可是偶尔还是陷入深深的无力。
到了现在的年纪,我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母亲,当年那个对我有许多要求、对我较少有笑脸的她,原来也是一个过于善良,却又自感卑微甚至懦弱的人。她把无私展现得淋漓尽致,甚至是享受受苦的,一起吃饭,肉只吃一两口,说自己嚼不动;菜要吃剩的,说好吃;洗衣服不用热水,说不冷;洗碗拖地让歇会儿,说不累;让开着灯,她说看得见,很亮……她的生活开始往孩子身上强烈倾斜,倾斜到让我感受到了压力。她的生活简单,短视频够她刷上一天,与她的舞伴们捣鼓些免费领衣服的事,与她的同龄人聊简单的话题。她不善言谈,沉默得像空气,她觉得自己不讲话也一点都不闷。我焦虑了,想告诉她你要有自己的生活呀,长时间不去表达自己会更木讷的,思维就不活跃了,越来越不会表达了。这样想改变她的欲望很强烈,像当年她想改变我一样。我差点想不孝地问她,你每天开心吗?你想过去过属于自己的生活吗?你有为自己而活吗?你觉得5岁前没有养我是否会对我们的关系有影响吗?
后来,我发现母亲的脑海中始终没有自我,价值,女性等等这些概念,她也并不会为一些问题苦恼,她的生活很简单,很轻盈,很浅,用不着被哲学拷问再贴上一些标签。我想对她进行的“质问”也陷入了虚无。
当我有了自己的孩子,一个天真可爱的女儿,当我把小小的她搂在怀里,心中满是怜爱。我的母亲来照顾我,我们的关系依然微妙。她总是眼巴巴地望着我和我的孩子,问我累不累,累的话她来。我想揭穿这个借口,深知她想抱抱孩子,可是忍住了。我很奇怪自己为什么又对母亲有了敌意,不想让她长时间抱自己的孩子,不想让她一直在旁边看着我们。这样的心理也让我觉得自己有几分变态,我的母亲也在表达着对我的孩子的爱,我为何要阻拦这份爱,我在害怕担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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