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从来不是什么英雄

父亲节，以闺女的口吻给老公发了小红包，祝他节日快乐。

这种表达似乎很正常，也很自然；但对自己的老爸，我感觉沉甸甸的，想说的、想做的都很多、太多，似乎连打个电话，都得在心里先忖度一下如何措辞。

关于父亲，头脑里有一篇长长的文章，但写着写着开始想泪目，提醒自己打住，还不用这么煽情。

简单来说，父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小时候，觉得他很严厉，阴沉着脸，冷冷地抽烟，不苟言笑；有时候，他又和蔼得格外，跟我和弟弟捉迷藏、带我们去河里抓鱼，玩得不亦乐乎。

他脾气倔强，在村上都出了名，遇事据理力争，不顾对方的心情脸色，这种固执让他显得正直，但也不招人喜欢；但有时又极度没有原则，比如为了给我借到学费和生活费，愣是跑了几家去说好话。

他跟我妈关系极好，又极差。俩人都笑呵呵的时候，我妈说什么都对、做什么都有道理，冷战的时候，我妈在屋里扫地，他觉得是故意用尘土呛他、哄他出门。相处几十年，俩人打过一次、吵过无数次、冷战过n天；经常当着我和弟弟的面互相抱怨，但如果其中一个出门，不出两天，另一个就开始念叨。

他特别能干，特别坚强，小时候看他干农活、起早贪黑，百十斤重的麦袋子，他躬身抱起来，一甩就上了肩头；经常腰疼，却只是锤一锤，不去看医生，不喊疼。

他又特别脆弱，有次他掉泪，我凑到近处，不敢询问，他抬头看我，像受委屈的孩子一样，眼里写着难受。

和周围邻居比，他更支持孩子读书，他让我妈告诉我：虽然是女孩，家里照样不指望我打工挣钱，好好读书，考上大学，有个好前程，家里砸锅卖铁也支持。工作后，我往家里寄钱，他呵斥：往自己身上投资，吃好穿好、毕业了也不能丢了学习，要做有思想的人。

但他对我的要求又似乎极低，看我难过失落，他说：身体健健康康，过好日子比啥都强，别想那么多，不用跟别人比。

我曾经很不理解他的执拗，痛恨过他的冷淡、讨厌过他的烟不离嘴、鄙视过他的土里土气、恼怒过他和我妈吵架、紧张过他在手术室里躺了五六个小时、心疼过他身上经年累月难以治愈的伤痛。

现在，他是一个让我挂心的老人。

我的父亲，从来不是什么英雄。

也或许，他曾经是，只是在我的生活中，渐渐隐去了英雄的色彩，变得普通、平凡，像草一样，像树一样，像山一样，最后，像要依赖我的婴儿一样。

但他，永远是我的港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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