赊刀人重出江湖，进入大家的视野。
预言家与特殊的买卖方式为赊刀人披上神秘的面纱，引起我们无限的遐想。
可惜我家没有赊刀人，但不妨碍我讲这个故事。
1
我爷爷是一位赊果人。
顾名思义与赊刀人异曲同工，唯一的差异就是他赊出去的是苹果。
爷爷出生在陕西关中，家里人口众多，爷爷二十岁的时候，为了糊口承包了一片苹果园。
一开始家家户户都种小麦，种苹果的日子过得还算滋润。
渐渐地果园面积越来越大，苹果树吞噬了小麦的地盘，想靠苹果翻身的农户们反而过得还不如以前。
物以稀为贵的真理在任何年代都能应验。
苹果太多的结果就是果贩低价收好果，家家户户剩了一大堆不达标的果子在家长了疮.
眼看今年的苹果将要捂烂，卖苹果的钱还不够换面，这可如何是好。
一天晚上，大家三三两两聚集在门口乘凉，纷纷抱怨日子难过，爷爷一声不吭拿了一包白糖去了村东头卖刀人的家里。
村东头卖刀的老头姓吴，胡基垒的房子塌了一半，平时神神叨叨不见踪影，没人知道他在干嘛。
大家只知道他是个傻子，卖刀不要钱只记账。
说来也是爷爷运气好，去的时候吴老头刚好在家，不知道爷爷跟他那晚聊了什么，总之一夜没回家。
从吴老头家回来，爷爷也疯了。
他将全村没卖出的苹果收购到了家里，气得祖奶奶坐在门口大哭大闹。
都知道这些苹果的归途只能是沤肥，他却花钱买了回来。人人都说爷爷疯了，却也蜂拥而至将苹果卖到爷爷家。
爷爷用架子车拉了满满一车苹果，背上了点干粮就离开了家，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他走到四周没种果树的村庄，挨家挨户的卖苹果。
“大姐，你看娃娃都馋了，要苹果吗？”一个带着小孩的妇女走到爷爷车前，扒拉了下苹果。
“怎么换？”妇女惴惴不安的问，她身旁的小孩抓了一个苹果不撒手。
“不换。”
“我没钱。”
“不要钱。”
听说不要钱妇女立马拉着小孩警惕得往后退了一步。
爷爷赶忙解释“我赊，我说一句话如果应验了我再来收账，不应验不要钱苹果白送。”
“真的？”妇女狐疑的看了看爷爷，但是手底下迅速挑了几个卖相好的苹果。
待妇女拿完苹果，爷爷拿出账本让妇女登记家庭地址和姓名，妇女为难了，她不识字。
她身旁的娃娃一看苹果吃不成了，哇哇大哭，妇女无奈只能叫了同村识字的人来填账本。
一来二去村里人都被爷爷吸引来，一车苹果三五下就赊光了。
一车苹果换了厚厚一本账，临走前爷爷指着村口说“如果有河南人来村里住下，我就来收账。”
大家都暗笑，谁愿意背井离乡去别地生活。
没过多久，史上有名的1960大饥荒爆发了，大批河南人涌入陕西。
爷爷拿着账本去挨家挨户收账了，因为预言应验，大家都对爷爷心存敬畏，竟然没有一个拖欠的。
原本卖不出去的苹果，爷爷竟然卖了市价的5倍多。
2
爷爷的名声传到了我们村，都说他成了半仙，能掐会算。
有人家生了孩子就会找爷爷算一下孩子的运途，而爷爷一概不算，给钱也不算。
村子里一些人恼火爷爷不给面子，又不敢得罪爷爷，暗戳戳的在背后说他神棍、骗人。
爷爷也不理睬背后的风言风语，每天伺弄他的果园，偶尔拿着一些烟叶和白糖去看看吴老头。
新的果子又下来了，爷爷没有卖给果农，依旧自己去周边村子赊卖。
名声在外的好处就是，爷爷的苹果被一扫而空。
大家都等着听他的预言。爷爷胸有成竹的说了一句“一星期之内会下雨。”
当时已经干旱了很久，靠天吃饭的农民迟迟等不来雨，到处都是哀嚎。
爷爷走后第二天当地就电闪雷鸣下了暴雨。雨停后爷爷拿着账本去收账，大家纷纷慷慨给钱的给钱给粮食的给粮食。
也有那不信邪不愿意给钱的，有一家老太太在二叔收账的时候破口大骂，不承认自己赊过苹果。
爷爷无奈的摇摇头，只留下一句“把你儿子都看好，别让他出门。”
老太太毫不在意“砰”的一声将门关上，差点夹了爷爷的鼻子。
谁料，不到两年老太太的儿子们结伴去城里打工，留下老太太一人在家过世，被人发现时尸体都臭了。
村里人想起爷爷的语言，又惊又怕。
老太太两个儿子最终也没有回家，就连下葬都是村里人凑了一口薄棺。
两个预言都实现了，爷爷的名头在十里八乡更甚了。很多城里人专程跑来让爷爷算命，但爷爷一概拒绝。
卖刀的吴老头回来时，爷爷依旧带着一袋白糖钻他家。
没有人知道爷爷跟吴老头聊什么，都说吴老头收了爷爷为徒。当然也有心思活络的带着自己孩子来找爷爷拜师学算命，清一水的身体有残疾的孩子，爷爷也拒绝了。
爷爷说残疾的干不来这一行，大家都不信觉得爷爷怕别人抢了他饭碗。
3
爷爷的光棍生涯在他27岁的时候终结，娶妻后他不再出去赊苹果，而是开始踏踏实实的种地。
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那样。
爷爷心思活络，看准时局开始出门务工当了包工头，日子越来越好。
我爸是爷爷的三儿子，出生的时候爷爷已经是村里有名的万元户，也从土房子翻成了平房。
因为家庭条件较好，我爸从小就是个混世魔王。
别人家孩子穷得读不起书，而他却死活不读，非要出去当包工头。
爷爷年纪渐渐大了，将手头的活渐渐都转交的我爸手中。
日子就这样不温不火的过着，直至我出生。
我出生那年，我爸在工地的高脚架上掉了下来，送去了医院急救。
听说当时奶奶变卖了家里所有资产才保了我爸一条命。
人人都说我克我爸，说我是个灾星，奶奶也信了让我妈扔掉我。
那时候计划生育搞得火热，扔女婴的人家随处可见。
奶奶跟我妈争执不下，我妈死死抱着我不撒手，哭闹声引来了四邻，当然也引来了爷爷。
爷爷大怒，说了声“胡闹！”，喝住了抢我的奶奶。
然后爷爷说了一句震惊全场人的预言“这娃儿以后是个大学生，不是灾星。”
要知道当时的人都只想要男娃光宗耀祖，没人想到女娃还能当大学生光宗耀祖。
是的，在那个大学生稀缺的年代，谁家出了个大学生可是祖坟上都冒青烟的荣誉。
在场的有人嗤之以鼻，有人对爷爷预言的准确性毫不置疑。
4
时代的变迁随着爷爷的口开始变迁。
年轻人都开始出门务工，热闹的村庄变成了荒村。
我渐渐长大，不知道是爷爷预言得准还是父母存了这样的心思。勒紧裤腰带送我去城里读书，我也不负众望考上了大学。
毕业那年因为工作安排留在了北京，成了村里人羡慕的对象。
一天早晨被视频电话声音吵醒，视频那头一家人围着爷爷不说话。
爷爷黑黢黢的面容变得干瘪枯黄，躺在床上出气比进气多。
饶是让人觉得有本事的爷爷也逃不过大限将至。
我连忙买了高铁票赶回家，只见到堂前冰棺里的爷爷。脸上盖了帕子，看不清面容。
整理爷爷遗物时发现了2本厚厚的账本。
这2本账簿中的账有的收回来了，有的没收回来。
我翻开看了下，收回来与没收回来的比例几乎对半。
其中一条“王家村，王三盼赊苹果10斤”我觉得眼熟。
猛然间想起考上大学后的暑假来探望爷爷，我问起算命的事儿。
爷爷吧嗒吧嗒抽着旱烟“你都是大学生了还信这个？”
“不知道，爷爷你真的算无遗策吗？”
“碰运气罢了，也有不准的时候。”
爷爷说他有一次去王家村，说等以后娶媳妇彩礼要10万时他就来收账。
那时候家家户户穷得叮当响，为了给孩子娶媳妇换亲的不在少数，买一个媳妇才几千块，谁都没见过10万，怎么可能娶个媳妇这么贵。
就连妇女都不信自己能有一天会这么值钱。
当时爷爷的预言一直没能应验，自然没人给钱。如今农村娶个媳妇为了凑彩礼几乎都倾尽所有，东拼西借。想起爷爷的话我不禁敬畏。
“那爷爷，我考上大学真的是命中注定吗？”
“事在人为罢了。”
真真假假，早已经分不清楚，但我记得爷爷说过的那句“事在人为”。
赊刀人的事件再次出现在公众视野，我总能想起爷爷。
无论他是从吴老头那里获取信息差也罢，无论他是真的半仙，他总归护着我平安长大，没有让我流离失所更甚是丢失性命。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