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老头

范老头是学校传达室的，他跟范大妈都在那里。

那时候没有手机，家里来的信、汇款单，都要去他那里拿，范老头自己也做点小生意，买点方便面火腿肠，还有违禁品就是啤酒和香烟。

我们经常去拿信，也经常去他那里正大光明的买方便面，或是偷偷摸摸买香烟啤酒。

范大妈一般不怎么搭理我们，只有去买东西的时候，她才有点笑脸，范大妈数钱的时候跟别人不太一样，沾唾液的时候，她不是轻轻的用手指尖去嘴角蘸一下，她呸的一声，吐手心里，然后飞快地，五个指头一转，手就活泛了，她递给我们的钱，拿过来都觉得烫手，我经常只捏着一个角，在风里抖啊抖。

范老头很和蔼，比范大妈和蔼，特别喜欢摸男生的头，笑眯眯地问，你是哪里人啊？

可是，不知道何时起，就有高年级的告诉我们，范老头是个同性恋。

说之前人还是学生科科长，后来就是这方面犯了事儿，被劳教，回来后安排到了传达室。

知道这故事后，就凡事不对劲了。

他为啥那么喜欢摸男生的头呢？怎么就对男生那么和蔼呢？

但仔细辨别，他好像也不是对所有男生都热情，或者说，热情的程度不一样。

陈瑞个子高，皮肤很白，浓眉大眼，他特别喜欢，不仅摸头，还喜欢拉着手家长里短的寒暄。

黄建个子也高，但没被他摸过头，也不拉手，黄建长得不好看，有点儿豁牙。

林自力长得还行，但也没被他摸过头，林自力太黑了。

温义华说他被摸过头，但我们觉得他肯定是吹牛了。

闫波有可能，但闫波嘴巴稳，轻易不会走漏风声。

那时候不是大家都穷吗？吃个方便面火腿肠就算是改善伙食了，喝个啤酒抽个烟就更不容易。

大家说，让陈瑞去色诱范老头，然后我们从暗处一拥而上，捉奸在传达室里，今后弟兄们后面两三年的伙食就有着落了。

安得广厦千万间，天下寒士尽开颜，陈瑞还真答应了，而且都没提过事成之后他要多少提成的事，被道义插了两刀之后，这哥们儿有种慷慨赴死的感觉，也可能他确实经常吃不饱，饿坏了。

但这个计划最终也没有实施。

不是没胆，不是内心深处的善念一闪，更不是我们有钱了。

原因，说起来有点凄凉。

不到二年级，黄建跟叶小玲，林自力跟小牛，闫波跟徐丽琴，三对儿男女，陆陆续续就勾搭上了，剩下我们这群人，继续单，而且是死单，以当时学校男女比例来看，毕业前绝无脱单的机会，连同性恋都不如。

这么一想，我们就放了范老头一马，计划搁浅的那一刻，我们坐在传达室外面，万念俱灰，一口啤酒下去，彼此都听得见对方内心的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