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暮朝朝催人老，朝朝暮暮言未休。
醒时已过半身空。
《醒时已过半身空》
往昔不可追。
——很多年之后，庭前暖色的阳光下，她对着自己的小外孙女这么说着。
谁年轻时候没有过这种经历呢。所以这个人，当然不会是你外公。她低低的笑。
还是年少的时候。某日晨，她在自家门廊前拾到一卷丹青。铺展开来看，是一位男子，俊秀清朗，眉间自有风华。
说一见钟情倒是不至，但心里有些倾慕，却是真的。
她避过了父母，将丹青藏进房中，闲时会拿出来细细端详。白日、或者有月无月的夜晚，尽日无聊。
画中的男子长身玉立，执一管箫。很多个夜里她借着月色打量，竟恍惚觉得箫身泛起玉石的温润光泽。——若真是吹奏起来会如何了得。她经常这样想。
不是不期待的。或者说，很是期待。山野精怪、入世仙妖，民间志怪传奇里这样的记载比比皆是，是真是假谁又能说清。所以她实在很期待画中的男子在某一天能像传说里讲的那样，自画纸上降临凡尘。神仙也好，鬼怪也罢，至少能为她吹一曲箫。
她一直能回想起那个如真似幻的夜晚。
月色极好，剔透如水的清光流泻满室。
画纸上满身清辉仿佛已经有了生命的男子，不知从何处隐隐传来的箫声。
那一刻她想俯身感谢上苍。指尖抚摸画纸恨不得把自己的骨血融入。
——然后呢？懂事的小外孙女一直不曾插嘴，到这里也终于忍不住问。
——外婆的画里真的藏了神仙？
呵，她倒是希望如此。
数月过后郡主相邀的宴席。就在家对面的酒肆里，她找到了他，是席上的一名乐师。
画上的他，现实中的他。
会淡然浅笑任她注视的，画上的他；箫声如天音却不会注意她一眼的，现实中的他。
原来一直离她这么近，这么远。
最后宴席散了。
再然后么，就再没有然后。
她终究也到了嫁人的年纪，媒妁之言，门当户对，喜结良缘。
成亲的前一晚，她亲手埋葬了那卷画轴，埋进了后园角落很深很深的泥土里。
她低头看看偎在她身前的小外孙女，小小的年纪，黑发晶莹柔顺。她抬手抚摸自己脸上一道道深深浅浅的皱纹，原来她真的已经很老很老了。她睁着浑浊的老眼注视即将落下的夕阳。往那个方向走不远，便是她相公的坟冢。这么多年相敬如宾，倒也自在。现在他却也已经走了。她想去看看他，可是以她如今的步速，走过去怕是要很久。她真的太老太老了。
很多年轻时候的事已经不甚记得，就连这一段记忆，也不能保证完整和清晰。
回首旧事如新。她听人这么说过。然而终究不一样。连感情都已经不一样了。
太阳已经落山。她阖上眼，缓缓入梦。
——————————————————————————————————————————————————
提供灵感的歌曲：Winky诗《梦》
梦
年年岁岁花相似
岁岁年年人不同
谁人记得落花红
朝朝暮暮催人老
暮暮朝朝言未休
醒时已过半身空
新人浓妆喜眉梢
旧人哀怨没青冢
她曾为谁理颜容
不问新人为谁笑
不问旧人为谁老
只顾花香曾随风
曾记否鸳鸯蝴蝶
年少时候旧梦
谁能看透纷繁的红尘注定是场空
百年过后 月色依旧
却不见你面容
叹年华去匆匆
只愿初见入梦
新人浓妆喜眉梢
旧人哀怨没青冢
她曾为谁理颜容
不问新人为谁笑
不问旧人为谁老
只顾花香曾随风
曾记否鸳鸯蝴蝶
年轻时候旧梦
谁能看透纷繁的红尘注定是场空
百年过后 月色依旧
却不见你面容
叹年华去匆匆
只愿初见入梦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