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花园

        我们单位旁边原本有一大块荒地，因为有损市容，在高楼大厦兴建前，不知谁撒下很多格桑花的种子，再放两个简陋的白风车，绿的草，彩的花，白的风车，还有恋恋的蝴蝶，原本素面朝天甚至有点狼狈的土地马上变成了一个时装高手，有了许多雅致的美丽来。当你走过那儿，会有阳光慢慢地涌上心头，有种说不出的美好，叫人心动。

        说实话，我不是一个会精致生活的人，这是我第一次觉得，生活的打造原来并不难。

        城市里，一年四季，百花盛开，干净雅致得如同职场精英；乡下也有盛开，不过不是花，是各种各样的叶子菜，于是，农村就成了土妞。

        花是大地的精灵，花是动人的美好，花是嫁接精致的天使。

        老家新房后有一块空地，堆满了废木乱石，如同一位漂亮的姑娘，脸上长了一颗不大不小的黑痣，实在有碍观瞻。试想，若是，漂亮的房子边，围着一圈澎湃起伏的花园，夕阳西下，蝴蝶蜻蜓舞蹁跹，这样的风景不是挺美的吗?于是，便从网上拍了半斤野花种子，准备也给老家打造一下。

        到家了，妈妈听说我要种花，很是高兴，一口就答应了，倒是爸爸，地地道道的农民，迟疑半晌问道:“花又不能吃，没啥用，为什么要种?”见我坚持，最后才勉强同意。

      清理废料，拖走大石，整地加土，最后爸爸还找来猪粪铺上，我们母女三人进进出出，干了整整一个上午。为了防止鸡搞破坏，还用竹子围上了一圈篱笆，最后，爸爸摸索着像种豆一样取沟洒水再撒上花种。大功告成！

        我累极了，瘫在椅子上不想动弹。妈妈倒是兴致勃勃，一边笑话我，一边憧憬，“过几个月我们有花看了。”爸爸虽然没有多大表示，可嘴角一直可疑地上扬。妈说，“你爸高兴的，你一回来，让他干什么都乐意。”

        这话让我心酸不已。我们四兄妹，读书成家四个城市，全不在他们身边，难得回趟老家。家里只剩下二老，孤寂又冷清。我这次因为要送花种才回来。其实，我发现了，不管什么原因，只要说是回家，他们都开心。只要我吩咐，原本固执得不得了的老爸，会无原则支持我。中国传统的“孝顺”说，做子女的要“顺着”父母，其实不然。天下父母，疼爱子女事无巨细。年轻时，可能管理要求不少，年纪大后，反而掉了个，顺着子女多。我的爸爸妈妈就是这样。

        过后两天，我回城了。自此之后，妈妈电话里多了一项内容，什么多久浇水了，花啥时出芽了，长寸高了。村里人没见过把土地变成种花的事儿，又好奇又羡慕，有事没事，过来转转。“女儿让我们种的看看。”妈妈骄傲地宣称。然后一准很细致地向我汇报“东家长西家短”。

        花园的丁点变化，让老人多了炫耀的话题，从话音里感觉的神采飞扬，好像她握有的是这世界上最骄傲的资本。我心里也高兴，这些小花儿，不光充实了爸爸妈妈的生活，还热闹了他们很久以来的孤寂。

        约二个月后，妈妈才告知我，花园里的小花开了，三五朵，稀稀落落，大多都是绿绿的草，密密麻麻地挨着。我所期望的五彩缤纷并没有出现。“霞儿，我们没有种好，你不会怪我们吧?若下次种，我们就有经验了。”电话声里传出了重重的羞愧和难过，还有小心翼翼，我心头一下子酸涩不已。

        打造拐了弯。

      “没关系啦。好的，明年我们接着再种。”我告诉老人。从结果来看，爸爸的花园不算成功，但我觉得，那一路种花收录的寄托和快乐，比缤纷的花朵来得更华丽，更珍贵，也更动人。我其实并不在意花种得有多好，我只是不想让老人的晚年，孤独在一边，暮气在一边。

        每一个人，俗世的精致，抛不开父母的心满意足；烟火里安好，我只是想“顺”着他们，他们“顺”着我，然后互相依恋互相幸福。我只是想，普天下的父母子女都这样圆满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