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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一行字之间

我们在一行字之间

作者: 颜玖言 | 来源:发表于2023-05-24 08:33 被阅读0次

    校长让我讲一堂作文课,要藉此来提升孩子们的语文成绩。我想了一夜,这个确乎有点儿难度。哪有一蹴而就的高分!万丈高楼平地起,哪一分不是一点一滴积累而来呢?书写差、纪律不好……几乎没啥好习惯,像一棵东倒西歪蔫头耷脑的向日葵,亟待阳光雨露滋润。

    问题的关键并不在我或者哪个老师,而是在于孩子们的内驱力。只是,小学的孩子,哪里懂什么“从外打破是压力,从内打破是成长”。说教是最要不得的,要知道孩子们心里在想什么,而我又能帮助他们什么。至少打开一扇门,让我走进孩子们的心里。

    我想念我初中的崽子们。

    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学生,一届一届的来了走了,走了来了,更多时候是孩子们在想我,因为我带他们走进了语文的世界,因为我让他们领略了生活的美好,更因为我拿到了那把钥匙——他们封闭的心门上那把锁已经蒙尘。想念,是到这个城市以后才变得格外具体。

    我不记得我教过的学生有多少,从最初到最后,几十几百几千,好像很多。刻在我心底的不确定是哪一个,得说是哪一类。中间层的学生我记住的不多,反倒是两头的学生印象深刻。

    学习顶好,但情商逆商稍微欠缺的。比如阿涵,作为班长,她训学生比老师还严厉,一来二去和同学们关系高度紧张,毕竟都是同龄人,谁愿意天天被训斥呢?仿佛做什么都是错的,没有对的时候。我是在初三时接的班。刚开学没多久,有一次同学们在背后说她坏话,她知道后崩溃大哭。

    "赵姐,为什么啊,我明明是为他们好!"我看到后啥也没问,只是若无其事给了她一个拥抱,过了好大一会儿她哭完了,委屈地问我。

    “哭什么哭,完蛋玩意儿,”我明白了症结所在,角色转换立刻疾言厉色,劈头盖脸将阿涵一通臭骂。她一下子不明所以,愣在那里,直到我停下来变脸似的恢复如常,眼角眉梢都是淡淡的柔和。

    “我也是为你好,你喜欢这样的方式吗?”我看看她,继续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用别人能接受的方式去说话办事,把批评改成‘夹心饼干’会更好,你试试。”自此,阿涵引我为知己。

    情商逆商相当高,但成绩惨不忍睹的。比如阿强,作为班长,是的,你没看错,班长是你管理班级并迅速融入班级最好的桥梁,没有之一。阿强在同学中间是“强妈”一样的存在,只是语文没及过格,是他的硬伤,成绩差,连带着在班级的威信总是缺少点硬指标。

    “想学好语文?”阿强总是特别尊重每一个老师,语文学那么烂有点儿没有天理,在他给我端了几次汤之后,我若无其事地问他。

    “嗯嗯嗯,”阿强一个劲儿地点头,他那个虔诚的样子,让我这身为人师的责任感噌噌往上涨:你若能记住我六字真诀,中考时语文保你提五十分。

    “五十分?不是吧赵姐,那我就一百一十分了,我现在最高的时候是六十分。”阿强兴奋得什么似的,“您说,我一定能做到。”

    自那以后,我的六字真诀就彻底融进了阿强的生命,刀刻斧凿一般:简单听话照做。你会疑惑:这么神奇吗?说出来你就知道有点道理:初中的知识有多难呢?义务教育阶段所学的知识都是基础中的基础,孩子若发自内心喜欢一个老师,他一定全力以赴去学好一门功课。阿强做到了,中考时语文比我预估的还多了一分:一百一十一分。

    嗯嗯,小东西,咱们十五岁时,可不知何为情商逆商,也根本没有呢。初中时代总是让人舒服的——既不像小学时所知甚少,又不像高中时知道愈多愈觉得翅膀硬了。

    初中的想念都透着单纯,不,纯粹。如果人生有颜色,初中是绿色的。既不像红色那么张扬热烈,又不像蓝色那么安静忧郁,只是平和中浸着一缕缕希望。

    古城今儿2度到10度,多云,轻度污染。晨练又是一段寂寞的时光——月亮星星好些天不见了呢。回来时在电梯里遇见一对老夫妇,满头银发,虽戴着口罩看不见二老的真容,但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气质,分明写着两个大字:教养。虽按电梯键这举手之劳不足挂齿,阿姨和叔叔还是慈爱的微笑着向我致谢。我的清晨啊,不是我一个人的狂欢!

    苏公在《石钟山记》里说:古之人不余欺也!是的呢,古代的人没有欺骗我们啊!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因材施教。仁者爱人,有礼者敬人。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

    不管小学还是初中,都是孩子。是孩子,就有共性,虽年龄段不同,但教育规律大抵是一样的。高尔基说:谁爱孩子,孩子就爱谁。只有爱孩子的人,他才可以教育孩子。从古到今,不管时代如何变迁,有一句话从来不会改变:爱,是最好的教育。而教育就是培养好习惯,教育的本质是一棵树摇动另一棵树,一朵云推动另一朵云,一个灵魂唤醒另一个灵魂。

    如此,又有何难?

    本来语文是可以自学的一门学科,只要会查字典就行。作为老师,最重要就是把孩子领上语文这条溜光大道。

    来吧,小东西,我们去播洒阳光雨露喽!

    不过,话说回来:莎士比亚哪里是教出来的呢?写作的世界里无招胜有招,没有技巧就是最高的技巧。

    以三年级“我的植物朋友”那篇习作为例——审题确定是写“一种”植物,选材我选“小草”,构思时中间的内容可以仿照书中给的植物卡片,表达无外乎就是落笔成文。

    这么一看,只差一个开头和结尾,若首尾呼应的话,有了开头,那么结尾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儿。

    像牛毛,像花针,像地毯,挨挨挤挤,一眼望不到边,它,就是我的植物朋友——小草。(开头)

    笑着,唱着,跳着,我的朋友带来了整个春天!(结尾)

    小草有无数条生命。(开头)

    我爱你的每一次新生!(结尾)

    难道你不是最坚强的植物吗?(开头)

    谁是最坚强的植物?是小草啊,我的植物朋友!(结尾)

    有人喜欢鲜花的五颜六色,有人喜欢树木的高大挺拔,有人喜欢小草的毫不起眼。(开头)

    鲜花美丽,树木苍翠,小草芬芳——我的植物朋友,它永远那么坚强!(结尾)

    没有花香,没有树高,我是一棵无人知道的小草!(开头)

    从不寂寞,从不烦恼,你看我的伙伴遍及天涯海角!(结尾)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开头)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结尾)

    小草呀,你的脚步虽小,但是你拥有脚下的土地。(开头)

    我的朋友呀,你虽然微不足道,但是你给予我无穷的勇气!(结尾)

    “你又瘦又小,真丑啊!”大树不屑地对小草说。(开头)

    是啊,你又瘦又小又丑,可那又怎么样呢?你点缀了整个春天——我爱你小草!(结尾)

    ……

    如果需要,一篇文章可以有无数种写法。是开门见山,还是首尾呼应,是五感法还是各种修辞法,或者先声夺人,欲扬先抑还是对比衬托,由上到下还是由远及近由内到外……

    都随作者心情,自己觉得舒适就好。

    心中有想说的话,不吐不快,何愁没有素材?人们都说:会说话就会写作文。对,也不全对——不会说话的人,也会写作文。

    古城当下2度到14度,多云,空气良。七点出去时连月亮的尾巴都没抓到,只见了连休几日的太阳,羞答答的在那里,光不是那么刺眼,倒有一丝丝柔和呢。

    我站在那里,没来由的想到了苏公《潮州韩文公庙碑》中所云:匹夫而为百世师,一言而为天下法,是皆有以参天地之化,关盛衰之运……文起八代之衰,而道济天下之溺,忠犯人主之怒,而勇夺三军之帅。此岂非参天地、关盛衰,浩然而独存者乎?

    而我呢?天地化育万物各有天命吧,我的文字不能挽回什么,何谈拯救什么,但浩然独存的正气在呢,这就够了。文字有灵,我先拿来感动自己,才谈得上在无形中慢慢而默默地感动别人。倘谁能读出来温暖,用这温暖去伴着自己前行,也不失为一种善良的传递。那样,我就可以骄傲地对自己说:碎碎念也能拼凑出完整的人生。

    嗯嗯,小东西,咱就说这美食多的呢,有点学不过来!单说这面食,会煮,却总也没有饭店里做得正宗。那个油泼辣子有必要安排着学起来,好像能离开辣子的美食不多。

    不冷,但有风。来碗麻食——我不会做,万能的冰箱里有买了现成的,黄花、木耳、西红柿、香菇、油麦菜,都少放一点儿。《红楼梦》里那道茄鲞怕不是有二十多种食材小二十道工序?麻食的食材和工序也都不少呢,只是,我喜欢简简单单,似寻常煮面条那样做起来,看上去也不差啥,虽没到“麻食热三遍,给肉都不换”的地步,至少我自己吃得开心。

    人间草木有情,安顿这颗漂泊的心。

    哦,对了,莎翁有句话入了我心:在命运之书里,我们同在一行字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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