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我在城市的一角
高楼阴影的一角
此刻，我凭着所学的知识
为完善建筑物的一角，而用力
拼命的检查，否定，更换着，某个稿件
清单，证明，通知，罚单……
今天，我尚未厌倦
我终于成了建筑物的一角
一部分。高傲，威严
沉重，冷漠，刻薄，压抑……
呆立在古建筑的身上，头顶，血液里
臂膀伸进碧蓝的天穹，夜空
夜的双耳，双眼，夜的胸膛，夜的脑壳里
“我是卧底，我是侦查兵，我是见证者
你们的行为全无意义
这里不是复生之地，不美丽，不温馨，不道德
道旁的常青草误报寒冬的寒意，欺骗
诈骗，正骗，反骗，骗，骗，骗……
高楼问断，全无意义”
草叶上的残梦隐退于夜中之夜，谷中之谷
野火吹遍，我惊醒于夜的脑壳里
想起建筑物拔地而起的白昼，黑夜
春天，夏天，秋天，冬天
我想起
战争，想起远方受难的地域
想起无家可归的民族
想起……你，他，她……
这使我想起我群山背后的乡村
想起你暮色霞光里最初的哀愁与惋惜
想起你身上流泪的孩子
想起你老人独依的竹木拐杖……
残雪，初梦
在我沉默的时候，你们
都出来了，在一个人的生命里
活跃起万千的气息
父母，兄弟，亲戚，邻里
不，我亲爱的朋友
更有万千的同行人
只有在那里，我才能懂得
劳动的崇高意义，更懂得了老人把一生
交给另一座山的终极的缘由
“但是，如果你不知道如何沉默
那就为你脚下的黑土地而痛苦流泪吧”
想起遥远的一个傍晚的雪色里
我首先选择了不做与根源分离者的身份
我选择了乡土记忆
但是故乡呵
猎人保持了你最初的捕捉，杀戮
杀！杀！杀……终于回到了原始的野蛮
野蛮，无礼，无极限，无标准，无人我
无梦，无醒
捕猎，围猎……直到自困于自设的猎网
我选择了忘记乡土口语
“世界的一部分怎离开的了世界？
试着以火灭火”，但是你又说
“但如果青蛙能保持完全缄默
那么，蛇就会乖乖地回洞里睡觉
而青蛙也就能安抵它的大麦。”
我选择了纸上谈夜，谈变，谈不眠
我夜中行走，道旁伸来双眼充斥着
路灯下的模糊，昏暗，幽暗
同时充满了猥琐与恶意――
“金钱就是荣誉
就能光耀于城乡，于诸野
就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终于在夜里，城乡大一统
一统了，夜醒了，天亮了
冬天，我不再是骄傲的学子归来
成为建筑物的一角，冷漠的一角
我确来自积雪的荒山
为着这雪下的黑土地，而亢奋，而沉默
不！夜醒了！我打倒自己，昨天的自己，为了
更有尊严的――活着，更有自由
静默于高山之巅的故乡的黑土地呵
养育了你们，乡人
是我众数的乡人养育了我啊
最终我将为着这样的结局而沉默，而亢奋
不！我打倒自己，昨天的自己，为了
更有尊严的――活着，更有自由
我不再是专业的建造者，缔造者，创造者
我是沉默者，沉默着的的侦查兵
我是见证者
我是沉默着的――叙述者
【2016.1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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