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善《这些人,这些书:在文学史视野下》
“ 读陶亢德《陶庵回想录》(中华书局2022年6月版)中“我的前半生”部分,他提到1935年创刊的《宇宙风》第一期有一篇妙文,叫《狱中与弟妇论烧肉书》,让四十年后写回忆录时的陶亢德还记忆犹新。
此文的作者叫许钦文,浙江绍兴人,跟萧军他们一样,当年都是鲁迅周围的一帮文学青年。”转自《光明日报》20220902
无意中读到曹亚瑟先生的这篇文章,心有所动,随手翻开陈子善先生《这些人,那些书:在文学史视野下》(湖北人民出版社2008年5月第1版),果然,书里有《怀念许钦文先生》,“许钦文先生以八十七岁的高龄溘然长逝了。”(P30),那是1984年的事情了。
在文学史视野下,这些人那些书,阅后难免感伤,人生就是马不停蹄在告别吧。这部学术随笔收录的文章,从80年代初跨越到2008年前后。“冰心先生走了。”(P2)“1997年3月12日,赵家壁先生在上海逝世。(P8)”“叶圣陶先生于1988年2月16日溘然长逝了——中国现代文学史上成立最早规模最大的新文学团体——文学研究会的最后一位发起人离开了人世。”(P15)“1985年1月8日,当笔者从上海电视新闻中听到赵景深先生已于前一天逝世的噩耗时,恍如晴天霹雳,不禁惊呆了。”(P48)‘“1985年6月8日,胡风先生与世长辞了。”(P52)“与温梓川先生久不通音信,正在想念之中,不料接温师母手札,告知他老人家已于1986年10月20日作古,这个不幸的消息来得太迟了。”(P71)“李辉英先生与世长辞了。”(P82)“唐弢先生逝世了。”(P87)“很久没与张向天先生联系,正想写信去问候,还未动笔,却从香港《文汇报》上见到了张先生病逝的噩耗”(P93)“不知不觉,陈世五先生谢世已一年有余了。”(P106)“三个半月前的5月12日,江先生猝然倒在沈阳鲁迅美术学院的讲坛上,当时他正在演讲中国文人画的传统……”(P109)“最后一次见到郁风老师是在2005年10月浙江嘉兴第八届巴金国际学术研讨会上。研讨会召开前一周,巴老溘然长逝。”(P132)
“2007年12月29日傍晚,八十六岁高龄的戈革先生在京城溘然长逝。”(P134)
张爱玲在《金锁记》里写过:“ 隔着三十年的辛苦路往回看,再好的月色也不免带点凄凉。”
可三十多年前的陈子善先生,人到中年呢,面对这么多的告别,心中也是带着淡淡的哀伤的吧?
我是近年才读陈子善先生的作品,知道陈教授平生最爱书和猫,托互联网的福,可以拿着手机就看多帅和强弟,还有一日一猫。这是先生微博的主旋律,哪怕是在疫情最艰险的时候,依然没有断更。除了看别人的猫治愈自己之外,也从中得知,人、书、猫皆安全,那就放心了,上天就得要庇护如此可爱的人。
《这些人,这些书:在文学史视野下》里提到的每一个人,每一本书,都是珍贵的史料,都可以单独展开阅读,因为都是和作者有关联的,都是独一无二的回忆,而陈子善先生治学严谨,是值得信赖的。比如写胡风,“……我赶往医院探望,他几乎不认识我了,经梅志先生解释了几句,他才伸出手来与我握手。梅志先生告诉我,他这病是在狱中得的,时好时坏。我亲跟目睹一代文豪身心所受的严重摧残,真是百感交集。”(P54)
,写淘书心得:“从上海的福州路和文庙到北京的琉璃厂和福隆寺,从香港 的‘神州’到台北的新光华商场,从东京的神保町到伦敦的查令十字街,我淘旧书从大陆一直淘到港台和海外,浸淫其中,陶醉其中,甚至还有天蒙蒙亮就起身赶到北京潘家园旧书集市‘挑灯夜战’的壮举。淘到一本绝版书的欢欣,漏失一本签名本的沮丧,其间的大喜大悲,非身临其境者恐实难体会。”(P266)这都是2006年以前的故事了。
陈子善先生写的书人书事,让我羡慕不已,偶尔拍个书影或摘抄一段文字,都会博得书友好奇,问这是什么书?谁写的书?这时候我便洋洋自得,觉得自己淘到了好书了。
可是陈子善先生背后所付出的努力,又有几人愿意学习呢?“我长期埋首图书馆,经常流连旧书摊,专业阅读占据了我的绝大部分时间。各种现代文学杂志和报纸副刊,各式现代文学史著作,各类学术论文集和研究丛刊,还有更多的现代作家选集、文集和全集以及‘文学大系’,乃至一般作者视为畏途的年表、年谱、目录索引等工具书,都要潜心研读,反复思考。当今名目繁多的或冗长或晦涩的西方理论述著也不能不予以关注。”(P274)
成功的秘诀大大方方展示,世人却不知道,天才只是更懂得“成功需苦干”罢了。除了天资和苦干,人品也很重要,陈子善先生是一位坚持用事实说话的人,也敢说真话。他说“今日的李敖就实在难以恭维了。”也敢提傅雷说“傅聪明明是我培养的,是我严加管教教育出来的,凭什么……”(P243)可笑是我,连摘抄都没敢抄个全貌,你们自己从书中找答案吧。
人品好自然人缘好,才会有“与董宁文访范用,参观其书房和藏书,聊文坛往事,观赏其收藏的名家书翰,杨绛致其信中称钱锺书为‘爱人’,颇有趣,李公朴的绝笔信也十分珍贵”(P280)的记录。还有“傍晚至布衣书局淘书,胡同不在,办事人像机器人,购《英国文学:拜伦时代》(韦丛芜译)、《科学的艺术概论》(萨空了著)、《锦灰三堆》(王世襄著)毛边本、《孔孚论》、《现代诗人朱湘研究》(钱光培著)精装本,为此次进京淘书收获最大者。”(P282)布衣书局购书这一段,发生于2005年10月,读到此处,我哈哈大笑,布衣书局不止一次出现在别人的文学作品里了,倒是胡同局的贩书日记,暂停了下来。
疫情期间《这些人,这些书:在文学史视野下》一直陪伴身边,敲打完这些字句,顿时释然,不再为完成不了读书任务而焦急,更无需焦虑,知道自己的斤两就好,我读或不读,地球每天照旧在转动。
但是陈子善先生的书,还是要多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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