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怀

作者: 妮可奥特曼 | 来源:发表于2018-04-25 23:02 被阅读17次

    昨天上班的时候,左边的同事Y突然开始问对面同事Z的年纪。在美国,问年纪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当然,左边的这位Y向来说话不顾及别人感受,她能问得出来,我毫不吃惊。

    被问的Z显然也不是非常愿意回答,但是又不好意思驳Y的意。毕竟Y是印度经理最信任的人,她还是有所顾忌。印度经理对Y说的基本上是百分之百信任,极少像对待组里其他人的意见那样提出反问。同样的话,Y来说,印度经理就会说,说的好,然后就这样做。换了其他人,印度经理会歪着脑袋,眯着眼,带着一种了然一切尽在掌握的语气来对这个观点里面的细节提出问题。这也难怪,印度经理不是我们本专业出身,进公司又晚,而Y在我们组里是在这家公司时间最长的员工。

    只听Z轻声反问道,问这个做什么?Y回答,就好奇问问嘛。Z没有立马接话,我以为她不会回答了。过了三四秒,我听到她轻轻地说,去年过了本命年,我属鸡。Y紧接着问说,哎,那你本命年的时候有什么特别好,或者特别不好的事吗?Z回答,特别坏的事好像没有,特别好的事就是抽中了工作签证。Y又问,那为了本命年你有做什么特别的事吗?

    听到这里,我戴上了耳机,在google搜索栏里面迅速键入”属鸡年龄“。25岁?不可能,她在国内工作过好多年。37岁,正解。那一瞬间,我的脑海里突然闪想过无数的这两年间与Z交往的画面,许多以前不能理解的事情,突然全都可以解释得了了。

    2017年,由于美国新总统川普上台,工作签证的相关政策变更。参与抽签的总人数创历史最高不说,就算是抽中,由于加急处理的服务被临时取消,即使是抽中的人也不知道自己的申请到底什么时候会被批准。去年一开始我就没有抽中,而Z抽中了。十月原本是工作签证顺利开始生效的时候,然而到了那时,Z还是没有得到消息。

    那段时间她的脸色很差,整天顶着一张苍白的脸无精打采地来上班,大家都不太敢和她说话。有一天在茶水间门口碰见,我只是问了一句,你还好吗。Z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说,你知道吗,我压力好大,我天天晚上都要喝酒或者是吃安眠药才能睡得着。这眼泪来的出乎我的意料,我赶紧把她带到边上会议室坐下。坐下来之后,她的眼泪流得更凶。我只好默默的去边上的洗手间给她拿纸,然后听她断断续续地,哽咽着继续说她的烦恼。末了,Z再三叮嘱,我今天和你说的别告诉别人。我点点头,告诉她放心就好。

    按照常规的发展,在这一次的交心流泪经历后,我与Z应该成为工作上的莫逆之交,互相扶协。可是这一切并未发生,Z依然是一个人独来独往,脸上永远没有表情。远远走来,也没有眼神接触。让我觉得那一天的那些场景也许都从来没有发生过。又或许,这就是成年人处理情绪的方式。只是一瞬间的脆弱,而后,连承认这脆弱曾经出现的意愿都没有了,只当没发生过。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和Z之间也再没有更多交集。某天早上晨会上,注意到Z特别兴高采烈,苍白瘦削的脸上是难得一见的笑意。必定是有什么好事发生,可Z不说,我也不会多问。几天后听说她的工作签证被批准的消息,也替她高兴。

    高兴之余,也不禁感到一丝失落和不高兴。因这消息并非Z自己来告诉我,而是从其他别人口中得知。我之前以为好歹是流泪诉说过的关系,如果事后有进展,多少会与我知会一声的。在那之后,我看着Z的脸色一点点越来越好。整个人也不像以前那样紧绷和焦灼,她还是一整天一整天不说什么话,中午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到外面的厅里一起聊天,她也仍然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我偶尔好奇看她一眼,正看到她对着电脑屏幕笑得开心。

    后来一次和同事M吃饭,说起Z的变化,我们都为她高兴。突然间,M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

    "你知道吗?之前Z真的很不开心呢,她到我这里来哭过好几次呢。"

    我脸上装作惊讶,心里却笑了,哦,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呢。

    2017年的冬天很长,雪下的很频繁也很大,许多人流感生病。Z在冬天快结束的时候中招,却一直坚持带病上班。在美国,当员工生病的情况下,一般是请员工在家工作或者是请假回家休养。办公室冬天无法开窗通风,所有的排气都是通过中央空调,换气效率很慢。这样的环境下,如果有一个人流感,传染的概率很高。

    特别是开会的时候,会议室的门一关,几乎不通风。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坐在离Z较远的地方。每次Z清嗓子,我就下意识地悄悄憋气或是掩住鼻子。印度经理几次三番地问要不要回家修养,都被Z拒绝了。大家只好面面相觑,却也不好再说什么了。组里之后又有人感冒,但也不知道是否是Z的缘故还是别的,也都不好开口。

    某天快要开组会的时候,我看到Z从走廊那边走过来,边走边在大声咳嗽。她大张着嘴,没有任何掩住鼻口的动作。彼时流感致病致死的消息铺天盖地,我的扁桃体又不放过我,偷偷发痒。我看到Z毫无遮拦,向空气中传播唾液飞沫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等Z走近,我叫住她。

    “Z, 可以麻烦请你以后咳嗽的时候捂住嘴巴吗?”

    我说的是中文,声音不大,但是我们组的其他两个中国同事也听到了,她们没有抬头,但是我的余光看到她们手上的动作慢了。我知道Z不好对付,但当下我觉得我的健康状况更重要。

    “我捂住的呀。”Z回答说。

    “我看到你一路走过来都没有捂住。”

    Z的脸色有点难看,回到座位,没有再说什么。

    这样就解决了,我心里送了一口大气。

    过了一会,Z突然从座位上站起来,声音不小。

    "既然你这么害怕被传染,那下午我们的xxx会议就不要开了,我们邮件里讨论就好了。"

    说完,她开始整理东西。边上的印度小哥不明所以,问Z,

    “你要回家?”

    “是啊,感冒回家休息。”

    印度小哥深深地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我愣在原地大概十秒,我没得选

    “好的,那就这样吧。”

    到了下午,有一个例行组会。我去的早,印度经理正在把电脑连接到会议室的大屏幕上。从电脑切换过去的一瞬间,是一个slack上面,Z和他的对话框。

    我只看了一眼,可是上面赫然写着因为我公开的抱怨,她需要回家工作休息云云。而事实的真相是,这段十秒的对话,除了她和我,只有组里的两个亚洲人听到而已。

    通过这样的行为,她得到了周四周五两天回家工作的批准。再加上一个周末的休息,她拖了很久的感冒终于接近痊愈。而她的言语却让这个印度经理对我的团队合作能力产生了怀疑。可以说是Z好处占尽,而我完全输了这一局。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Z都没有和我说话。我也尽量避免与她直面相对。远远地看到她,我就绕开了道。我了解了她的为人和手段,决定不再与她继续往来。我只是不明白,一个人怎么可以如此随意就颠倒是非黑白,中伤别人。明明自己得了便宜,却还要去踩别人。日子过去很久,这件事,却一直在我心里没有释怀。

    今天,在听到了她的年纪之后,我好像可以释怀了。

    问我为何释怀?你说呢。

    我不争辩,不纠缠,因我知道她不配,也因我知道一切有因有果,有起有终。我无需费力,自有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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