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手机响了,他拿起手机,屏幕上赫然两个大字,“约吗”。
他盯着屏幕上,出了神。
大一刚入学的时候,学生会面试,那是他和王先生第一次见面。
王先生穿着深蓝色的卫衣,黑色的工装裤,近似椭圆的脑袋上顶着三厘米长的寸头,大概是为了这次面试刚理发不久,发茬儿像银杏大道上刚被修建的树枝,规矩了很多。他个子并不高,但却散发着北方原野的粗犷。
看到王先生的第一眼,他就心动了。
他们被分到了同一个小组,慢慢地,他了解到,他们都来自哈城,在同一个学院,他们住在同一楼层。他开始习惯在一百多人的教室里寻找他的身影,习惯期待每天上下楼能有一次邂逅,享受每次活动能和他待在一起的每一分钟。
他想起那次一起淋着蒙蒙雨在食堂门口组装桁架,秋天的雨淋在身上,冻得人发抖,扭头看看王先生,忽然觉得这雨淋得还挺浪漫。那一晚他发了高烧,王先生在寝室陪了他一晚上,倒水递药量体温,他想一辈子这样病下去。
王先生说他喜欢朴树。傍晚才知道的他,躲在银杏树下唱了一晚上的《那些花儿》,终于赶在凌晨,发给他做生日礼物。
“嗯,额,其实,我喜欢男生。”他终于鼓起勇气,“我喜欢你!”
王先生说,他很早就知道,但他不喜欢他,他说从第一次见面,就觉得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他心里呵呵苦笑了两声,多么讽刺,他和王先生从第一次见面便注意到了彼此,然而,想法却截然不同。
后来他听说,王先生拒绝是因为他们俩属性相同。
“去你妈的!”他喊了一句,随后,拿起手机,回复,“我是0。”拇指按着发送键,一秒、两秒...
“哈哈哈哈,看你照片也是,我17,怎么样,来吗?”
“我能看看吗?”
叮咚,他点开那张闪照,勃起的下体。他眉头一皱,那一刻,他脑子里闪现了无数种情绪,无奈、滑稽、恶心、悲哀、惋惜...没错,在厌恶中,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兴奋,或者说,是悸动。
“我是说,看看你的人,不是...”
27岁,他习惯了一个人过日子,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散步,一个人听朴树,一个人看《风中有朵雨做的云》。
早上刷牙的时候,他总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两道浓黑的眉毛下嵌着杏仁儿一样的眼睛,算不上高挑但也不扁平的鼻子,圆脸圆下巴,这样一张脸,不英俊,但也不其貌不扬。
他很晚才懂得男女欢好和男男欢好,大学的时候,他疯狂地迷恋《刀锋》,他说自己最大的理想就是能够体验一次爱情,疯狂,热烈,可以为对方死的那种。他不愿用自己的身体去换取,也不愿用身体作为开始。
这个执念,就这样一直持续到了今天。
“挺帅的。”
“哈哈,你也挺可爱的。
你以前和别人做过吗?”
“没!”
“卧槽,(一个震惊的表情),你资料写得27,真的吗?”
“嗯呐嗯呐。”
“怎么样,要来体验一下吗?哥哥保证你会很爽的!”
他和阿Q是偶然在网上认识的。
单身多年,他就像一把干柴,阿Q就是烈火。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阿Q只是把他当作进入这个圈子第一个认识的人,就像在荒无人烟的茫茫戈壁滩独自徒步数月,终于,见到了另一个人。即便不曾倾诉自己多年的遭遇,但,陪着自己的终于不再是天上的月亮星星和地上数不尽的沙。
他爱上阿Q的家乡,从教室的窗子眺望出去,村子里的白杨树像夜晚天空中的星星一样,点缀着深红色的砖瓦屋顶,房子后面是一片绿油油的梯田,远处连绵的山笼罩着雾气,在夕阳的映照下,像极了神话故事中的蓬莱仙境。
那段日子,他每天最大的期待就是等,等着现代科技缩短地域的差距,等着和阿Q聊天,天南海北,他也说不清楚究竟聊了些什么,可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从手机扬声器中溜走了。
直到那天,阿Q说,他认识了同学院的一个人。
直到阿Q说,他觉得那个人是受。
忽然间,一阵恶心,他跑到洗手间,想吐,却只是干呕。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眼前全是“你是gay”、“娘炮”、“骚0”、“小受”...
他猛地把头伸进凉水里,世界瞬间清净了!
叮铃,“约吗?”
“约,就现在!”
......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