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忍的人性

我老家有一对邻里公认的恩爱夫妻，2016年的一天，妻子骑车上班错过了一个路口，她心急逆向行驶的时候，与水泥搅拌车发生碰撞，连人带车翻进了水沟，送院后医院诊断为颅脑闭合性损伤，从此变成了植物人。那时候妻子才32岁，丈夫35岁。

夫妻两人都是湖北人，2011年结婚，婚后第二年，生了个女儿。妻子个性温和，恬静爱笑，丈夫高大有担当，一家三口本来是其乐融融的。可这次车祸不仅宣布了妻子从此以后变成了植物人，抢救的开销更是将家中积蓄花去了大半，对这个刚成立5年的小家庭带来了很大的负担。

丈夫将妻子从医院接回家的时候，向岳父岳母承诺，只要妻子活着一天，无论付出多少艰辛，都会守护住她，也会带好他们的女儿。老两口含着眼泪感动的点头。

从此，这个丈夫每天4点就起床，给妻子清洁口腔、擦脸，照顾植物人妻子鼻饲，然后给女儿做早餐，吃完送孩子去幼儿园。中午，丈夫下班一共一个半小时，他顾不上吃饭，就匆匆赶回家，给妻子鼻饲、翻身，再赶紧赶回单位。自己就只在路上吃个冷馒头，应付了事。晚上安顿妻子和女儿睡下后，他洗洗涮涮忙到深夜。

工作、女儿、植物人妻子就像三座大山，像是要压垮他的脊梁。

一开始岳母会经常过来帮忙，后来因为高血压，奔波之下，身体出现了问题，半个月后就累倒了，丈夫也想过请护工，可是盘算下来，承担不起费用，最终丈夫一个人扛下了所有。

可人不是铁打的，有一天，妻子小两岁的妹妹来探望姐姐，还没进门就听见侄女的哭声，她赶紧冲进去，发现姐夫晕倒在了厕所。妹妹送姐夫去了医院，医生告诉她，姐夫是过度劳累引起的短暂昏厥，以后要注意休息。妹妹听了心里不是滋味，姐夫太不容易了，她主动提出以后每天都会来家里帮忙。

有了妻子妹妹的帮助，丈夫轻松了很多，而在和姐夫的相处中，妹妹也见证了姐夫的担当。

他每天下班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看妻子，从不嫌弃妻子身上的怪味，与妻子同床共枕，只要他在家，就每2小时为妻子翻身一次。为了给妻子增加营养，他每天都将鱼、蔬菜打成肉糜，进行6次鼻饲。

随着这件事的传开，小城里的人都称他是“最有情义的丈夫”。

很快时间过去了3年，妻子昏迷了整整3年，妹妹与姐夫朝夕相处了两年半。每天的相处，让妹妹对这个有情义的姐夫产生了“感情”，丈夫也察觉到了这件事，可是每次想到妻子会醒来，丈夫就忍住了自己的感情，没有捅破窗户纸。

有一天，植物人妻子发烧了，丈夫和妹妹把她送到了医院，医生为妻子进行降温处理后，又给妻子做了一些检查，告诉丈夫，患者的植物性神经处于麻痹状态，你们要有心理准备，她的状态可能会越来越差。医生还告诉丈夫，很多植物人，一躺就是20年，然后脏器衰竭去世。

丈夫心里仿佛压着千斤重石，妻子可能会躺20年，现在还有妻妹帮忙，要是以后妻妹成家了，自己该怎么办呢？回到家他突然嚎啕大哭起来。那天他把压抑了三年的疲惫和委屈一股脑的释放了出来。

妹妹看着姐夫，抓着姐夫的手说，哥，你是个有情有义的男人，我看在眼里，我喜欢你，我跟你结婚，以后我们一起照顾姐姐和孩子。

丈夫愣住了，虽然他很爱妻子，可每每奔波在家和单位、幼儿园之间的时候，这些现实又让他控制不住的无数遍的想过，如果妻妹一直都在身边就好了，妻妹的话让他似乎在绝望中看到了一丝光。

两人要在一起的事情，并没有遭到任何人的反对，不管是两位老人，还是周边的邻里，都心知肚明丈夫的辛苦，如果丈夫再娶别人，随着老两口年纪越来越大，那姐姐的归宿在哪里呢？让妻妹嫁给姐夫，似乎也是一件两全的事情。

从那以后，妻妹就住进了姐夫和姐姐的家，那可能是他们最快乐的时光。他们商量找个合适的日子，与妻子正式离婚，迎娶妻子的妹妹。

事情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可就在办理离婚的前一天，万万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妹妹在给姐姐擦身体的时候，姐姐的睫毛和手指抖动了一下，妹妹和孩子都看到了，孩子大声嚷嚷着“妈妈动了，妈妈动了！”

丈夫正在厨房做饭，他急匆匆的跑到房间，他看到妻妹复杂的表情，自己也沉默了。

孩子独自高兴着，她拿出手机，把好消息分享给了姥姥和姥爷，两位老人喜极而泣，随之而来的是，对丈夫和妻妹婚姻的叫停。老人家说，无论如何，这件事都要等到妻子醒来再说。

妻子苏醒的迹象也越来越频繁。丈夫带妻子去医院做检查，医生说：“患者只是大脑浅层次意识复苏，离真的苏醒还有很长一段路，而且因为已经躺了三年，就算以后醒了，身体机能也不乐观。”

就在这时，妻妹发现自己怀上了姐夫的孩子。她想把孩子打掉，可姐夫坚决不同意，她自己也舍不得，事情就这么一直拖着，而怀孕带来巨大的妊娠反应，姐姐身上的刺鼻气味，总是让她一阵阵作呕，她无法再帮忙照顾姐姐，可就在这个时候，姐姐的孩子在学校摔断了腿，也急需要人照顾。

就这样，丈夫一面照顾着怀孕的妻妹，一面奔波于医院和家之间，照顾孩子和植物人妻子。

有一天，妻子又发烧了，鼻饲困难，丈夫想了很多办法，最终导致了食糜回流，气味刺鼻，弄了妻子一身，丈夫和妹妹赶紧清理，妹妹被刺鼻的气味熏的直接吐了出来，看在眼里的丈夫，把妻妹扶去了胳膊房间，自己独自照顾妻子，他看着昏迷的妻子，悲从中来，他已经精心照料了妻子三年，这三年，妻子与自己全无互动，支撑着他的，全是责任。而妻妹与他朝夕相处，还怀有他的孩子，在他的眼里、心里此时只有妻子的妹妹。可假如妻子醒来，那么他和妻妹就永远都没有幸福的可能。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他抓起枕头，死死捂住发烧的妻子，本来就虚弱的妻子，不到一分钟，就没有了气息。而丈夫如释重负，若无其事的去厨房做饭了。一直到一个小时以后，妻子的妹妹来给姐姐翻身，才发现姐姐已经没了气息。

丈夫过来安慰妻妹“你姐姐本来身体机能就不太好，会不会是并发症引起的？”

妻妹是护士出生，她看到姐姐鼻梁上一小块淤青，她盯着姐夫，一字一句的问他“是不是你，害死了我姐姐？”

姐夫给妻妹跪下，哀求她，“我真的不能再被你姐姐拖累，我希望能和你结婚，我希望你能生下孩子，求你放过我。”

妹妹犹豫了，她茫然的坐在那里，任由姐夫安排处理姐姐的后世。安置好姐姐，她忍着心中强烈的折磨，回到了父母家，跟父母坦白了一切，并在父母的陪同下，报了警。

这个丈夫被刑事拘留的时候，对捂死妻子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妹妹亲眼看见了姐夫对姐姐的责任与担当，也因此对他的感情由崇敬到深爱，可妹妹也守住了自己的底线，将杀害姐姐的凶手绳之以法。

这位丈夫当初深爱过自己的妻子，他的感情是真的，三年后爱着妻子的妹妹，他的感情也是真的，人生如棋，一步错，步步错，三年来的日日夜夜，让丈夫逐渐迷失在绝望的现实中，他受不了曙光初现又被掐灭的痛苦，既无法逃避，又没有力气向前，留在原地却又焦虑不安。

就这样做出了无法原谅的选择。

残忍的人性，导致他走到了最后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