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一个发生在我身上的真实故事。
几年前我操作公司内部一个小型互联网子项目,项目中有一个抽奖的模块很受用户的欢迎。在春节期间一次大型的抽奖活动结束后,我们突然发现因为程序未作加密,传输的数据已被截获,造成大量的抽奖结果被伪造。在技术部甄别处理这些数据的时候,我安排运营部一个女孩子A去官方群里面安抚迟迟拿不到奖金的中奖用户。你可以想象的到,她所面对的是一成串的猜测、质疑或者谩骂;在这些情绪并不稳定的用户中只有一个女用户相信我们公司只是遇到了一个稍晚就可以解决的BUG,她和A单独沟通了很长时间理解我们现在暂时所处的困境,在群里面帮助我们据理力争。
A到办公室内和我报告了官方群的喧嚣,特别提到了这位来自山东的女用户非常理解并支持她的工作。
我把A打发出去了之后,径直走到研发办公区和技术总监确认了修复结果:
技术无法筛选出作弊用户。也就是说如果要发放奖金就必须发给所有用户,包括作弊者。
我在走廊上抽了一根烟。
BOSS办公室,气氛凝固,早对子项目靠抽奖拉动日活不满的BOSS发话:“项目停止、官网关闭,APP从各大应用市场下架。”
“那用户怎么办,要不要发一个通告?”
BOSS笑到:“那你不是讨骂么?”
我回去安排了一下,和A打招呼把官方群的用户依次踢出去(因为是接手的项目,手机验证无法使用了,无法解散群)。A听了一怔,没说什么转身出去。我想了一下,随即追上去和她说:“先把群设置为全体禁言,免得看到不好看的话。”
这个时候群里面正讨论的热火朝天——不明真相的群众、山东女用户、若隐若现的作弊团伙在一种异样亢奋的氛围中焦急地等待着什么。
突然一下子全都安静了,只留下山东女用户说出的半句话作为最后的注脚。A依次把所有用户从官方群中剔除,过程差不多持续了十几分钟,千人群里面无一人发言。
而我就站在她的后面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的发生。
后来这个项目解散了,A选择了离开,这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前几天一个失败项目的产品经理和我说:“我从不设置(项目完成时间)节点,毕竟我还是有点人性的。”我默默地掐灭了烟头,因为这个社会是不允许打人的;如果可以,我会把他的头按在烤焦的手臂面前,让他去看、去听、去闻、去感受失败的代价到底是什么,毕竟一个军纪散漫以致兵败山倒的军官在看到自己人被屠戮之后还能说出这样的话,那真是“未经战事者,以为战争殊为可乐”。中国有很多优秀的公司与团队,但更多的是失败者,一遍遍地重复着王八蛋老板与王八蛋员工互坑的“业务模式”;如同南明马士英内阁与四镇军阀一般互相猜忌、各怀鬼胎,在满清铁骑面前不堪一击,以致江南兵祸;如同东林党人口口声声“家事国事天下事”,却只关心自己在内阁中如何更好地争权夺利、拉帮结派互相拆台中伤,“仁义充塞、而至于率兽食人”。这些人当然是讲“人性”的,只不过他们讲的是“自私的人性”,其中以东林党、当世大儒——钱谦益最为出彩:满清攻入南京时,其妻名妓柳如是邀他一同投水殉国,钱试了下水温:“水太冷,不能下”,柳“奋身欲沉池水中”,被钱谦益阻止。钱遂剃发降清,官拜礼部右侍郎。
八里桥之役,满蒙铁骑在左翼发动冲锋仅十几分钟即被组织度更高的敌人打败。历史没有如果,所以才有一万种可能;南明不会覆亡第二次,但后来者总是十分的健忘。在中国互联网的战场上已经“两度重生”的百度必然是失败的,因为它的本质从开始到现在都是“小资”,是一种“精致的自私”。这种自私的人性重复着南明的悲剧,勾心斗角、人浮于事,为了目的不择手段。这到底是为什么?因为一个没有灵魂的组织迟早会在“人性”的放纵中堕落,继而暴露出“人性”中最丑陋的一面;可惜的是那狰狞的面容只有魏则西在临死前才识得真面目。而更多的人却为“人性”堂而皇之的理由所迷惑:
“我上班的梦想就是不上班”难道不是人之本性吗?
“我凭本事骗的钱,为什么要还”难道不是人之本性吗?
“凭什么员工要为你拼命,你算老几”难道不是人之本性吗?
失败的团队被这种由始至终存在着的“心安理得的人性”笼罩着,从一开始就放弃了为了底线而宁愿走弯路的坚韧,放弃了作为一个男人在面对艰难抉择时坦然兑现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承诺,放弃了作为一个战士直面自己最终结局时颤颤巍巍中的勇气;反而作为逃兵混在老弱妇孺的队伍中理直气壮地以人性之名强充男子汉的气概。他们所谓的人性只不过是被这个时代消费过吐出来的甘蔗渣,没有黑白、没有荣辱、没有成败,只有“休闲至死、自己最大”的“垮掉的人性”,以此向冷酷的资本发出最无言的抗争。
无论出于何种无奈,他们都成了战场上一只只终日游荡的野狗,饥渴的眼神中透露出黯淡的目光。
我以前很喜欢的一段话——原谅敌人最好的方法就是站在他的尸体上撒一泡尿,告诉他:“我原谅你了。”很久以后,我发现自己是如此的痛恨失败,只是因为我不想再看一眼A的尸体。直到有一天,我在烟熏火燎的废墟中看到了一对少年情侣紧紧地抱在一起,无法分辨已经被烧焦了的面庞;掰开扭曲的四肢、拂去脸上的灰烬,终于看清了他们就是魏则西和那个山东女孩,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寂路目者写于西湖北岸
2017年2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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