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刘梦准是一名医生,确切的说,是一名主治精神疾病的医生,只是,他的治疗方式比较独特,是通过特殊的仪器进入患者的精神世界里进行治疗,学术名称叫做“脑电波模拟成像VR曲率疗法”,这种方式的治疗费用也是特别的高昂,因为如果治疗失败,治疗者的精神世界也将被患者感染,成为一个新的精神病患者,也就是说,这种治疗方法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治疗设备利用脑电波波纹成像VR技术与人工辅助催眠的联合方式进行,需要将患者与治疗者的脑电波通过设备相连,然后催眠师根据治疗者的前期预设治疗方案对患者和治疗者同时进行定向催眠,以便为治疗者进入患者的精神世界提供预设好的路线和安全保障。
一般来说,普通的精神病患者都能被刘梦准的治疗方法治好,而最困难、最危险的,则是具有高度暴力倾向和抵抗意识强烈的精神病人,这类患者的防范意识很强,往往会对进入其精神世界里的治疗者产生极大的危险,刘梦准的导师崔向龙,就是在治疗一名具有高度自我防范意识的病人时治疗失败,导致自身精神世界被感染,自己也成为了一名精神病人。而刘梦准作为崔向龙的学生,当时就在治疗现场,亲眼目睹了导师从一个温文尔雅的正常人变成了一个歇斯底里的疯子,这件事对“脑电波模拟成像VR曲率疗法”技术的普及产生了十分严重的负面影响,直接导致了很多相关领域研究的停滞,许多治疗者因此离开了这个全新的治疗领域,只有刘梦准还在坚持着导师当年的研究方向。
二
一天,实验室来了几名身穿黑色西服和警服的人,他们是公安局和国家安全局的人,他们带来了一名刚刚被批捕的嫌疑犯,他犯有贪污、渎职、挪用公款、谋杀未遂以及出卖国家机密等多项指控,但是由于在抓捕过程中犯罪嫌疑人受到了惊吓,导致精神失常,无法和人沟通,被捕之后一直低头不语,或是偶尔自言自语地说一些谁也无法理解的话,警察对此毫无办法。经过医疗鉴定,为精神残疾一级,无奈之下,警察只能找到刘梦准来对其进行医治。
刘梦准也不清楚这名患者的具体情况,一般来说,在进入患者精神世界之前,治疗者必须全面了解患者平时的生活状态和情绪习惯,这样才能更好根据患者的习惯特点做出应对措施,可是今天送来的这名特殊的患者,警察并不愿透漏更多的情况,只是知道患者叫司马启光,曾是一名高级别官员,为人处世圆滑,心机颇重,多疑且暴躁易怒。
由于时间紧迫,带着这点可怜的情报,刘梦准无奈的开始对其进行医治,催眠师徐华忧虑地看着刘梦准,他担心刘梦准最终的下场会跟崔向龙一样,醒来后也变成了一个精神病患者,刘梦准看出了催眠师的忧虑,笑了笑对他说道:“老徐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安全回来的。如果我发生危险,注意我的脑电波信号,到时候马上将我唤醒就好了。”徐华点点头,但他知道,强行唤醒治疗者将会是一件十分严重的事。但是,徐华还得当着一众警察和安全局工作人员的面,开始对司马启光和刘梦准进行同向催眠,十分钟后,在监控屏幕上,两个人的脑电波波纹开始交叉缠绕……
三
当刘梦准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自己正浸泡在水中,他马上奋力的向上游去,浮上岸边,他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个冰窟窿中,位于一片冰冻的巨大湖泊中央。他爬上冰原,身上的水却不见了踪影,这里毕竟不是现实中的样子,很多自然法则根本不用遵守。他骑上不远处停放的摩托车,这是预设治疗方案中事先安放的道具,为的是方便治疗者在患者的精神世界里更便捷的行动。当他刚刚启动摩托车引擎,身后的冰窟窿开始不断扩大,冰原快要塌陷了。他知道,这是患者的潜意识在抵抗治疗者,刘梦准必须马上行动起来。
他骑着摩托车飞速的驰骋,后身的冰层开始破裂,破碎的冰片逐渐从冰层剥离。这是一片群山环绕的冰原,仅有一处没有被山峰阻挡的隘口,他必须马上冲出去。远处传来阵阵巨大而沉闷的敲击声,顺着声音望去,看到一头宛如山峰般高大的无头巨人,它浑身赤裸,乳白色的皮肤十分粗糙,双腿纤细短小,与下肢不成比例的上肢,则肌肉发达,孔武有力,它正隐藏在山脉的背后,挥舞着它那粗壮的双臂击打着隘口处的山脉,跌落的碎石正源源不断的滚落在出口的位置,刘梦准知道,这是司马启光精神世界里的守卫者,它会竭尽全力的杀掉闯入其精神世界的入侵者。
刘梦准快速的冲到了冰原唯一的隘口处,此时出口堆满了数米高的巨石,并且还有更多的巨石在继续滚落,他左突右闪,在巨石之间的缝隙中艰难的穿插前进,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总算突出了重围,终于,他看到了司马启光精神世界里的“奇点”。
所谓“奇点”,就是患者的精神世界里一颗包裹着其所有神经信息的内核,每一个患者的精神世界都只有唯一的一颗神经内核,这就是治疗患有精神疾病的关键,取得患者精神世界里的神经内核,对其进行修改或者将其摧毁(原则上禁止摧毁,除非万不得已,否则这将严重损害患者的记忆系统,容易导致严重的健忘症,晚年患有帕金森综合症的比例也相当的高)。由于关乎治疗者最终选取的医治方式,所以,这一领域内的专家,都习惯性的将神经内核称为“奇点”。可是,刘梦准这一次没有选择的余地,因为司马启光记忆信息的重要性,警察已经明确告诉他,对司马启光的“奇点”只能被修正,但绝对不能摧毁。
而司马启光的精神“奇点”,是一棵树。
刘梦准扔下摩托车,步行走向“奇点”。在“奇点”的周围,是一片金黄色的苔原,可当他走近一看才发现,那片金黄色的“苔原”,竟是由无数的金条铺就而成!刘梦准从未见过如此数量众多的金条,金色的光辉反衬到刘梦准的脸上,让他有些恍惚、迷离。
当他一步一步走近那棵“树”的时候,“树”微微晃动了一下,像是一头警觉起来的猎物,天空也开始暗淡了下来,像是暴风雨即将袭来的前奏。而脚下的金条,开始逐渐失去了光泽,慢慢变成了灰色,最终全部变成了坚硬的石头。
刘梦准只有小心翼翼的前行,他生怕吓跑这只受了惊的“猎物”。可当他距离“树”只有几米的时候,那颗“树”的躯干突然猛烈地晃动了起来,“树”上的叶子突然变成一群受惊的飞鸟,黑压压的向刘梦准飞了过来!刘梦准措不及防,一下子被冲倒在了地上,眼见着那群像鸟一样的叶子飞离而去。
眼前,只剩下一颗干瘪的枯树,在寒风中摇曳着,那样貌,更像是一个佝偻身子的巫婆,正嘲笑着刘梦准。
这个司马启光果然很狡猾,即便患有精神疾病,却依然不肯轻易妥协放弃!他还要死死的守住内心中最后的一道关口。
“别担心,我没有恶意,我是来帮助你的!”刘梦准站起身来继续走向那颗枯树。
那颗“树”并没有回答,但宛如蟹爪的枝干开始像章鱼的触角一般蠕动了起来,它变得狂躁不安了。
刘梦准感受到大地的颤动,远处传来阵阵沉闷的声响,回头一看,原来是那个山峰一般高大的无头巨人正急速地向他追来!他知道所剩的时间不多了,在患者的精神世界待的时间越长,越容易引来更加强烈和危险的抵抗。
他快步爬上了那颗枯树,努力寻找可以修复“奇点”的关键点。可是在树影交错的枝干中间,想要找到那个关键点又谈何容易?但他必须找到,因为那个无头巨人离他越来越近了,一旦被巨人杀死在这里,他将同司马启光患上同样的精神疾病!
可更糟糕的是,枯树枝也开始动了起来,干瘪粗糙的枝干突然间变得像滑溜溜的,并蠕动起来对刘梦准进行了袭击,处在枯树枝干之中的刘梦准还没来得及抵抗,就被枯树的枝干团团缠了起来!刘梦准浑身动弹不得,只有眼睁睁的看着无头巨人一步步追赶上来,向他怒吼着,挥舞着巨大的拳头朝着刘梦准的身体砸了下去......
四
当刘梦准醒来的时候,他正身处在一个残破的平台之上,他摸了摸有些发胀的头,缓慢地起身站立,他发现自己处于一个破碎的城市里,整个城市正在四分五裂。天空阴暗,一栋栋高楼逐一倾覆,钢筋水泥的楼宇严重扭曲变形,最终断裂破碎,到处都是建筑倒塌发出的轰鸣,这是一个行将毁灭的世界,处处体现出末日的悲凉。所不同的,是倒塌后的残垣断壁逐渐向天空漂移,自下而上,逐渐消失在苍穹。
刘梦准正在观望着眼前的奇异景象,他似乎忘记了自己是谁,是如何来到这里的。正在迷惘之中,天空中出现了一道光影,逐渐显现出一张人脸的轮廓,似曾相识,却又无法忆起。
“想起我了么?”天空中的人脸轻蔑地问。
“你是谁?”刘梦准显得很迷惑。
“我就是司马启光,是你的患者啊,可惜你忘了,因为你现在也和我一样了,哼哼!”司马启光阴阳怪气的笑道。
“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罪犯。”刘梦准隐隐约约想起一些事,“是你的守卫者杀死了我,把我带到这里来。”
“没错,你死在了我的世界里,现在你将深陷于我所营造的世界度过余生吧!哈哈!”司马启光面目开始狰狞,他得意地笑了起来。
“如果没猜错的话,我应该是死在了你所营造出来的外部表世界,现在这里,应该才是真正属于你的内在里世界了吧。你用内部精神世界崩塌的残骸来不断修补你建造在外部的表象世界用来迷惑我。没错,我是死了,可是......”刘梦准从衣兜里掏出了一样东西,“我从你的表世界带回来一件东西。”说完,刘梦准伸手将东西展示给司马启光看。
“什么?这不可能!你是怎么找到它的!”司马启光大惊失色的叫道,他的眼神充满了绝望。
“表世界需要有奇点的存在才能建造,所以你把你自己的奇点隐藏在那片金条铺就的苔原之中,让我误以为奇点是在那颗树上,当奇点还是香槟金的时候,我确实无法分辨,但是当金条逐渐变成灰色石头后,奇点那特有的星空黑让我在石堆中一眼便认出了它!因为它黑得那么的纯洁、彻底,普通的石头是根本做不到的,所以我趁着被叶子击倒的时机一下子爬过去把奇点藏了起来,而我之所以故意让无头巨人杀死我,就是为了能够进入到你真正的精神世界里!”刘梦准坚定而有力的回答,眼神中充满了自信的斗志,他知道,只要在死前得到奇点,治疗者是不会被感染的,一样可以安全的完成治疗,而眼前的对手虽然狡诈,但刘梦准凭借着多年的治疗经验怎能会被轻易骗到!他早就料到了对手会留存一个真正的里世界,如果仅摧毁表世界而内部的里世界依然未被发现,那么这次治疗过程将会以失败告终,但刘梦准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说完,刘梦准端详着手中的 “奇点”,那是一部手机,机身做工精湛,手感圆润丝滑,摸着它会使人内心产生一种无法言说的愉悦,让人爱不释手,无法放下。正面与背部均为黑色,黑得纯净而自然,简直就是一件浑然天成的艺术精品,也难怪连爱好收藏文玩的司马启光都将这部精致得如工艺品一般的手机作为“奇点”。
刘梦准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任务已完成,开启系统重置!”说完,将手机关机重启。随即,阴暗的天空开始明亮,阳光透过乌云射了进来,照亮了整座城市,也照在刘梦准的脸上。
司马启光的身影却无法忍受阳光的照射,对他来说,那是如烈火灼烧一般的刺痛,阳光无情的撕裂他脆弱的躯壳,使他发出痛苦的哀嚎。
“快住手!你不能这样做!我把我所有的钱都给你,求求你放过我吧!”司马启光的脸痛苦得扭曲变形,却还试图贿赂刘梦准,妄图刘梦准能放自己一马。
“去跟警察说吧!”刘梦准微笑着说道。看着司马启光最后一丝的残影也消失不见,他知道治疗成功了,当司马启光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将成为一个思维正常的人,不,是一个思维正常的罪犯。
五
天空逐渐明亮,整个世界都照耀在这明亮的光芒之中,只是这光线却刺得人无法正常的睁开双眼,城市的楼宇也在白昼之光中变得模糊不清,是该到醒来的时候了,刘梦准开始淹没在明亮的光芒里,他最后一次回望整座城市时,这里已是一座崭新洁净的城市,再也没有最初的破败不堪,而是充满了希望。他心满意足的笑了,忽然想起了留在这座城市里的“奇点”——那部做工精美别致的手机,刘梦准依稀想起了他刚上中学的时候,父亲送给他人生中的第一部手机:魅族pro6,同样的做工,同样的手感,熟悉的味道。这部手机储存了太多年少轻狂的记忆,记录下众多精彩纷呈的瞬间,那是他封尘已久的记忆,想到此处,刘梦准早已两行热泪,他要回家。
原来,一部小小的手机,承载了太多的梦想与回忆。
梦之将醒,城市的空中传来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异世界——神转折大赛“小得,大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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