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一高一矮两个警察压着走到那个黑黢黢的屋子门前时,刘大庆的脚定住了,他的心忽然生出了恐慌,前面鼓起的胆气就像一个充气的皮球这时候忽然就瘪了。“怎么,现在知道害怕了,晚了!”不容他犹豫,身子被后面猛地推搡了一下, 他手腕子上戴着手扣,没有平衡的身子噔噔噔往前跑了了几步,一下子匐卧在地上。一阵嗡嗡地响声立时响起,隐匿在角落里的蚊子轰然而起。一股刺鼻的味道这时候也肆无忌惮地扑面而来,差点让刘大庆窒息。
“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当杀人犯,真是活腻歪了!”小个子警察叨叨了一句,门哐当一声从外面关住了,紧接着又听见咔哒上了锁,门外的两个人又说了句什么,随后脚步沓沓沓地远去了。
屋子里没有窗户,光线瞬间被截断。地上有些粘腻,让人很不舒服。蚊子们高声哼唱着,在忽然而至的美味上大块朵姬,过来早的蚊子肚子很快喝得溜圆,拄着拐杖颤巍巍地找到僻静处休息,后面又一批轰拥而上。刘大庆一动也不想动,他感觉有一张网已经铺天盖地地把他罩住,他很累,已经没有力量在网里挣扎,那张网越收越紧,紧得让他喘不过气来。发黄的墙壁上隐约透出来一点光线,方方的,一晃一晃的,像口小井的水反射出光芒,刘大庆循着光望过去,才发现门口的右方有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孔,是那里隐约透过来一点亮光,他感觉是那道光让他的心又重新起伏起来。
屋子不大,靠着里边墙壁上摆放着一个单人床,床上放着一个薄薄的被褥,在床的不远处,放着一个黑黢黢的桶,气味好像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刘大庆忽然明白了那个桶的作用,胃里不由一阵翻涌,他趴在地上干呕起来。
从电视上曾经看过犯人进监狱的情况,他那时候正高翘着腿,猛地把腿放下,凑近电视里跟前观看,想从那些打着马赛克的脸上幻化出真实的面容,再根据长相揣测出他们的内心。老婆王秀就坐在她对面缝补他的臭袜子,一针一线,缝补得很仔细。他对着电视里不屑地嗤了一声,说:“球,那里面是人过的日子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非要往里边凑,都是自作自受。”王秀翻翻眼看了他一下,没有吱声。王秀不喜欢和他争执,可有时候说出的话能把人噎个半死。
那天,她就说他,刘大庆,你真怂,真窝囊。王秀已经不年轻了,眼角长满了鱼尾纹,眼不大,但年轻的时候也很秀气。刘大庆能理解王秀,她不是故意要说那句话的,她已经憋了很久很久,才不小心说出来的。说出来之后王秀又后悔了,停了两天,王秀还一个劲地给他道歉,说:“大庆,你不要往心里去,我说话没水平,咱们夫妻这么多年你知道的。”
那把刀,他躲在柴房里嗤嗤啦啦磨了两天,当然都是在院子里没人的时候,那时候他的心里鼓了一个包,怎么也摁不下去,刀在石头上来回摩擦的声音很美,很动听,就那样一遍一遍地重复响着,他的心就在空中飘荡着,悠悠闲闲的。他想象着那个画面,只轻轻地一下,就会有一朵红花飞出来,一下子绽开,鲜红鲜红的。他的腰板就不会再弓着,他会挺起胸,昂首阔步地走在大街上。
“大庆,咱们不要在家了,咱们出去走走吧,我陪你一快儿。”王秀拉着他,眼和眉都挤到一块,刘大庆瞥了一眼,王秀强挤出来的笑比哭难看。刘大庆知道,她一定是发现了他那把刀秘密,才变成这样的。他脸上带着愠色,很烦躁地甩了一下手,就把王秀的手挣脱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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