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老头儿】之 郑州小住

        老爷子向来不爱出门，就喜宅在家里过着一种很有规律的生活，吃饭、睡觉，打球、散步都是卡着钟点来的，就像是每天都在运行着事先编制好的程序，绝对不乱，一旦被打乱了就会觉得浑身不自在。

      经常听说身边谁谁家的老头儿、老太又到哪哪旅游去了，然后就是买了好多旅游纪念品，拍了好多照片回到家来孩子般的到处炫耀。于是就去动员老爷子趁着现在身体尚可也出去走走，开开眼界、换换心情。老爷子往往就是一副“葛优躺”的姿势斜靠在沙发上，一只脚脱了鞋子，脚后跟蹬在沙发边上，脚掌悬空，然后同侧的手臂顺势架在高高抬起的膝盖上，眼睛盯着电视屏幕漫不经心的回一句:切！有啥好看哩？花钱买罪受！到处都是车；到处都是人！上山看人腿；下山看人脑巴勺！累个半死，图啥哩？现在电视上啥都有，想看风景有《发现之旅》、《地理.中国》。想看动物有《动物世界》、《人与自然》。人家上面还有配乐和解说词，坐在屋里不挤不抗的啥都看了，还不花钱，多好……

    话虽这样说，但我们做子女的总觉得老爷子的日子过的孤孤单单的 ，怪寂寞的。于是清明节前，远在省会郑州工作的姐姐、姐夫两个一番好意，专程驱车回来接老爷子去小住散心，老爷子孩子般的开心，兴冲冲的坐车去了，老爷子酷爱打乒乓球，在家里是每天都要打的，有一帮固定的球友，老哥们在一起玩的很开心。这次走的时候还不忘带上球拍、球鞋，那架势似乎要“常驻沙家浜”了！送他们走的时候，望着渐行渐远的汽车，我还在想:这回至少能住到五一节吧，唉！啥时候我的老闺女也能开着车回来接我去住几天！

    转眼清明至，三天时间，不长。姐姐他们两个暂时放下手头的事务，偷得浮生半日闲，带着老爷子四处逛逛。老爷子倒也玩得很开心。

【嘿！老头儿】之 郑州小住

        看着姐姐发回来的照片，我就在心里面犯嘀咕，关键是清明节过后，那两个大忙人都上班去了，不知老爷子 还能不能住的惯？

      果不出我所料，四月中旬左右，也就是清明节过后一个多星期吧，老爷子打电话回来了，我划开接听键。

喂，爸。

哦，嗨嗨……

   

      这是老爷子一种习惯性的说话方式，但凡遇到为难的事，在开口之前，十有八九要先“嗨嗨……”干笑两声，一听到这个“信号”，我便明白了几分。

在那儿住着咋样啊？

住不惯呐。

咋的啦？

你姐他们俩上班忙，一走就是一天，我一个人圈在屋里怪闷得慌……

那你打球嘛，你不是带着球拍的吗？

哎！打不起来呀，同院的就只有一个老头会打，可是还靠不住，哪像在家里，我们一起打球的有十来个，天天打，上午打、下午打，多得劲！

那郑州的老年纪人平时都锻炼些啥？

他们就是在公园里唱唱戏、跳跳舞、打打太极拳……

      我一听就乐了，这些确实都不是老爷子的菜，老爷子不喜这些，老爷子退休前一直都是学校教职工篮球队的主力，老爷子在场上虽然跑动不是太积极，但娴熟的控球能力让许多年轻教师都自叹不如！尤其是带球过人，突到篮下，转身跃起，轻舒手臂，篮球在空中旋转着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就像是精确制导一样刷的一下飞入篮筐！所有的动作绝不拖泥带水，行云流水般的一气呵成！

【嘿！老头儿】之 郑州小住

        退了休之后，考虑到岁数大了腿脚不灵便，我们都反对他再打篮球，怕出意外。老爷子才弃“大球”从“小球”，改打乒乓球了，相对篮球而言，乒乓球的活动量小一些，没有大的跑动，对膝关节的损伤也不是太大。老爷子毕竟有着多年运动打下的底子，乒乓球上手很快，没多久就成了县老干部活动中心乒乓球室的“大哥大”！在一帮老头儿中间，岁数最大，乒乓球又打的很溜，可不就是“大哥大”嘛！

那你平时都干些啥？

散散步，看看书，看看电视，就这。

咋不玩电脑上网呢？

玩不好，怕整坏喽……

        老爷子在家的时候赶时髦，曾在老干部活动中心报了个免费的电脑班，每周一节课，一人一机，还发了培训教材，蛮是那么回事，翻开教材，通篇都是新词儿，满满的高科技，什么“软件、硬件”啦，什么“网络、病毒”啦，什么“操作系统、数据库”啦……等等、等等。看着教材，我开始莫名同情起那个教计算机的老师来，面对着一群毫无电脑基础的耄耋老翁，这课究竟要怎么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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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那一次老爷子“放学”回来就苦着个脸抱怨电脑咋恁难学哩！我拿起他的教材

能看懂吗？

看不懂。

老师讲的能听懂吗？

（提高声音）艾玛！那个娃（指老师）不会教，讲了半天，老头们都听不懂，那个娃也急得木法子……

那你都学会了啥？

我就知道把那个圆圈一点（伸出右手食指比划着对空点击一下），再点关机！

（笑喷）算了，别去学了，下午我教你，教材也别看了，越看越糊涂。

      那天下午，老爷子如约前来，端端正正坐在我的老“联想”前，半天不到，就学会了开关机，键盘鼠标的基本运用，浏览网页等。老爷子盯着屏幕、滚动着鼠标，孩子般的笑着:“网上的东西可真多哟！怕是下辈子也看不完呐！”

      电话那头继续传来老爷子的声音，老爷子告诉我说他和郑州的“老七”取得了联系，这个“老七”是老爷子的叔伯弟弟，排行老七，他们那一辈总共叔伯弟兄八个，老爷子排老四，当年在老家也是好不热闹！长大后为了生计都各奔东西了，我的这位七叔在郑州铁路系统工作直至退休。岁月如梭、光阴似箭，当年意气风发的“七郎八虎”如今还健在的已不及半数！每念及此都让人不由得感叹岁月无情，人生苦短！

      闻听老爷子提到七叔，我觉得有办法了，老爷子不是住着无聊吗？让他出去走走吧，我对老爷子说，难得去回郑州，难得见七叔一面，多住几天，找七叔玩玩。然后就是你郑州的老同学、老学生，都可以去见见，串串门嘛……“是是是。”老爷子在电话里面忙不迭的答应着。

      挂了电话我暗自思忖，呵呵！这回至少能“坚持”到五一了吧，然而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刚过了四五天，大概二十号左右吧，老爷子电话又来了，照例先“嗨嗨！”干笑两声，然后就切入主题，态度非常坚决，要回家。还说姐姐他们两个近段时间特别忙，实在是抽不开身没空送他，他要自己坐长途大巴回来……我不放心呐，就问要不要去接，老爷子不屑到没必要。

      说走就走，那真的是归心似箭，第二天上午姐姐专门在家给老爷子包了顿饺子，老爷子吃的很开心，中午稍事休息，下午二点左右老爷子上车走了。姐姐及时发来了车辆图片，反复叮嘱我勤联系，注意接站。

【嘿！老头儿】之 郑州小住

      全程高速，确实很快。下午六点左右车子顺利抵达新野，我快步迎上前去，老远就看见满头银发的老爷子下车了，一手拖着拉杆箱，一手提溜着一个纸质购物袋，敞着衣襟，咧嘴笑着，一脸的灿烂！大踏步向我走来，那脸上的表情分明是在说:哈哈！我老汉儿又回来了！

                                        2018  05  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