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长生殿里叹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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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下了一夜的雪，雪后的寒气冷醒了杨吉儿，她看着头顶的雕花，描金海棠蜿蜒入木，极尽柔美。兀自怔忪了一会儿，墨竹已经走进来，撤下还未燃尽的檀香，低声道：“娘娘，早前王德公公来过，见您还在睡，没敢吵醒您，只留下话让您若是醒了，还请速去太极殿。”
王德是御前最受宠的大监，杨吉儿立时醒眠，“出了什么事了？”
墨竹嗫嚅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说，“大监说，巢刺王妃不知为何昨日同陛下起了争执，陛下大怒，半夜就从绯烟宫回了长生殿。今日下朝，巢刺王妃就跪在了太极殿外，这会儿已经快三个时辰了。”
杨吉儿赶到太极殿的时候，天边太阳已经升起，初雪已经开始融化了，梅树上不断滴下雪水。但是雪后还是冷，刺骨的寒风让她就算裹着厚厚的裘衣都忍不住发抖。然而杨泠就像不知道寒冷一样，摘去了所有的首饰，只着一件素色单衣披发跪在殿门口，听见她走近，也没有抬头。
杨吉儿不敢与她搭话，快步走进殿里，王德宛如看见救星，躬身凑到伏案批阅奏章的李世民面前道，“陛下，杨妃娘娘来了。”太监尖细的嗓音在安静的大殿里显得有些突兀，那人顿了顿笔，抬起头似笑非笑地向她伸出手，杨吉儿连忙上前握住他的手，“天气这样凉，你身子又不好，过来做什么呢？”他的语气温柔，说出的话却带着责备。
杨吉儿连忙道，“臣妾见昨夜新雪，想着陛下畏寒，特意给陛下炖了汤过来暖身。”旁边墨竹呈上汤，王德接过，用银针试了呈给李世民，趁着他饮汤的间隙，王德拼命给杨吉儿使眼色，杨吉儿微微颔首，王德才擦了擦额头的汗，撤下李世民的汤碗。
杨吉儿斟酌一刻，不知如何开口，想了想道，“陛下，新雪已至，陛下的生辰也快到了，昨日臣妾还同阴妃姐姐、贵妃姐姐商议，不知今年给陛下送些什么好呢？”李世民笑道，“你一向心思灵巧，定是她们找你要主意，自己不肯费神。”“陛下这话可就冤枉两位姐姐了，后宫的女子们都是陛下的妻妾，哪个不是全心全意为着陛下呢？只是陛下什么都不缺，臣妾们只能绞尽脑汁地讨好。”“都是全新全意地为朕？爱妃这话可不尽然吧，眼下就有一个不这么想。”李世民的声音陡然沉下，望向太极殿门口的身影。杨吉儿瞥了一眼王德吓得苍白的脸，忙柔声：“臣妾刚刚就想问，不知阿泠哪里惹陛下不高兴了？”李世民只是凝着杨泠，“爱妃何不亲自问问她？”王德立刻扬声“请巢刺王妃进殿！”
杨泠在御前跪下，久跪在如此严寒的天气下，她的嘴唇都有些发青，整个人也摇摇欲坠。杨吉儿心里担心，面上却不敢显露半分，只温声说，“阿泠，你做什么惹怒陛下了？快跟陛下认个罪，陛下一向对你宠爱有加，只要你。。。”
李世民却打断她的话，“巢刺王妃爱敬亡夫，要朕把曹王明过继过去呢。爱妃刚说后宫无人不全心待朕，可巢刺王妃的提议朕却不这么看，爱妃觉得如何？”
杨吉儿吓得不知如何应声，只得跪下，“陛下，臣妾觉得，阿泠她。。。”
“隐太子尚能得皇子过继，巢王为何不能？”杨泠的声音宛若在冰水中浸过。未料到她突然出声，杨吉儿愣住，反应了阿泠说了什么，只觉得全身冷汗涔涔。隐太子李建成和巢王李元吉玄武门之变被李世民所杀，李建成一门全灭，前几日李世民听谏言将十三皇子过继给了李建成，民间传闻此举有“赎罪”之意。杨吉儿在路上想过杨泠会做错何事，设想了百般可能，却没想到杨泠竟想让李世民将李明过继给李元吉。李明是李世民与杨泠的儿子，是李世民最小的儿子，也是阿泠的唯一孩子，如此作为，如何劝起？难怪李世民会气的半夜回长生殿了。
殿上一时安静得只能听见王德刻意压低的呼吸。余光瞄到李世民收紧的双手，杨吉儿心里暗道不好，来不及阻止，“放肆！”盛怒之下李世民已经把砚台扔了过去。杨泠没有躲闪，砚台直接砸上她的额角，血很快落了下来，晃了几下稳住身形，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殿上宫女、太监和侍卫乌拉拉跪了一地，齐声俯首“陛下息怒！”
杨吉儿能感觉到李世民在极力压抑着怒气，他们离的太近，她甚至能感觉到他在微微颤抖，她更深的低下头去，翡翠耳环滑进脖颈，丝丝点点的凉，慢慢也侵入了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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