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学校院子里静悄悄的，办公室前面两棵杨树分开岔向四面斜逸出去，一大一小很旺盛。一阵风吹过，黄土飞扬起来，遍地打旋。
办公室不大，只有一间房子，四张办公桌并排放在正中间，旁边分列几把椅子，靠西墙放着一张沙发，黄色绸缎布蒙着。再朝里，一个书橱横放着隔断了半间屋子，后面放着一张单人床，单人床没人使用放满了杂物。她坐在沙发上翻开手机，打开QQ，发了一条信息，
“你还来吗?”
“叮咚，”一条信息来了应声，“开完会就到，你稍等一会。”
“嗯，我等你。”她又发了一个可爱的笑脸。
她退出QQ，打开音乐播放器，调大声音想听一首欢快的歌曲，心里烦闷，又关闭了。
这是一所农村小学，规模不大，只有八名教师。春夏之交，白天很长，学校五点就放学了。这时刻学生老师都走了，校园里顿时安静了。她移步到办公室门口，一溜瓦房横在东墙根下，教室门窗敞开着，上面已经没有几块玻璃了。孩子们课下在校园里拿篮球当足球踢，早已把玻璃踢坏了，西下的阳光把光辉洒在砖瓦上，一闪一闪的反射着亮光。她两眼发直，陷入沉思。
这个时间 ，她的女儿也应该放学了。这小家伙五岁了，鬼的很嘴巴甜，经常逗得姥姥搂着她喊“宝贝”。姥姥湿润着眼睛说:“让孩子摊上这样一个没有出息的爹，不心疼大人也不心疼孩子。”
“姥姥，啥叫没有出息。妈妈说爸爸爱乱花钱。”
“姥姥你怎么哭了?”女孩仰着头侧着身子问她。
中年妇女赶紧扭过脸，慌乱的说，“迷眼了，灰尘掉到眼睛里面去了。”边说边撩起袿子角擦拭眼睛。
“姥姥我给你吹吹。”小女孩又转过来面朝着她。
中年妇女站起来说，“没事了，我洗洗去。”
她走进去，洗了一把脸。镇定了一下情绪。
“突突……”一辆摩托车驶进了门，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从车上跳下来。
“等烦了吧。今天这会开起来没完没了，烦死了。”
他个头颇高，脸盘方正，剪着寸发，穿一件后开叉格子袿子，裤子与袿子很匹配，一双眼晴瞪的溜圆，有青年人的活力也有中年人的沉稳。
她没有说什么，提起挎包，一双皮鞋砸在门台上咔咔咔咔的作响，一个马尾辫一甩一甩显得很有青春活力，径直地走向摩托车跨上去。
2
城里的夜晚并不安静，劳累一天的女人们拉着自家的男人行走在街上散步，或走进衣服店里转一转看看今年流行的新款式，看中意了纵踊着男人们买下来。工作一天的男人们则聚在饭店里头坐一坐，喝几杯小酒解解乏，互相之间说一通话，卸掉一天的疲惫。
玻璃窗内一个桌几前，坐着一男一女，女的大约二十八九岁，脸白净细腻，身材妖娆细高，用两只带光的眼睛盯着对方。桌几上摆放着一个生日蛋糕，中间部分造形独特，几个英文字组合成 “Happy birthday"，两端分立着几支点亮着的蜡烛，烛光一晃一摆的。
男子端起一杯啤酒，举起来说，“生日快乐”，女人抬起手把一罐饮料也举起来，“谢谢你能为我过生日，这时刻我很高兴。”
两人各喝了一口。
“希望你每天都高兴。”男子开心的说。
“我当然希望这样，有你在我就快乐！”女人稍微有点激动。她看着他，没有移动眼睛，充满了无限的期待，他没有回应她。
“我只能暂时的跟你在一起享受快乐，离开这里就没有了。想想那些糟心事，发现自己就像生活在地狱里一样。”她继续说道。
“别那么悲观。你真的想结束你们的关系吗?”男子疑惑的问。
女人点点头。
“那你们上次去了民政局，还不把离婚手续办了?”
“在门口他光说费话来逗我。……，我想，离了囡囡跟谁，跟他能靠得住吗?"她顿了一下，“我放不下心，再说囡囡愿意跟他生活在一起吗?”
两个人又端起杯，各自喝了一口。
“别光说话了，许个愿吧，把蜡烛吹了。”男子催促道。
3
灯下，摆放着一张长条饭桌，一个女孩与两名中年人围在一起吃饭。
“这都几点了，现在还不回来！”中年男子吼叫着，显然有些生气了。
“刚才不是打电话了吗，说和同事聚会。”中年妇女说。
“这你也信？”他喘了一口气，放下饭碗，心意完全离开了饭碗，“没想到这事弄到这步天地来了。”
“都是你，说他家里条件好，结婚后生活不上愁。全村人都知道他那个德性，狗还能改了吃屎，你非愿意把女儿嫁给他。”中年妇女一边吃饭，一边埋怨男人说。
“是她自己蠢，连个男人都看不住，还是个有文化的人呢！”男子坐在那里只喘粗气。
“唉，这都第二家了，还想嫁第三家吗？再嫁一家别人怎么看待咱啊，想想这些事都难受。”中年妇女明显的有了痛楚，情绪低沉下来。“囡囡给他，就他那败家玩艺，能给他吗?”
“姥姥，姥姥，你把我给谁，我谁都不跟，我晚上要和姥姥睡！”囡囡瞪着眼看他俩个说话，听说要把她给别人，害怕了。
囡囡是她的外孙女，自打女儿和他闹离婚，一直跟着她。这可爱的孩子让人既心疼又喜欢。他们都不放心把她交给那个靠钱才能生活的人。
“好，好，囡囡乖，囡囡谁也不给，就跟姥姥。”
“他爹那么有钱，给侄子一出手就是五万，可怎么不管他啊？”中年妇女话里充满了不解。
“能管吗，有靠头了，多少钱也不够他玩的，……，不成器的东西！”
4
“你许的什么愿？”男子问
“这你也问。你说咱俩能在一起吗?”女人羞 涩的看着他。
男子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又放下，低下头摸索着杯子沒有出声，眼晴一直盯着杯子里上浮的气泡。
“你还爱我吗?”女人的声音很低很深沉，充满了怯意。
他还是没有说话，抬起眼看了看她又低下头。
“说话呀，你爱我吗？你爱我我就离婚。”女人显然对他的默不作声不满意，提高了声音问。
二个人都沉默了，没有说话。
停了一会，女人继续问：“你怎么样，她会同意吗?”
“我喜欢和你在一起，可她不同意离婚，……”男子终于还是开口了。
“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婆婆妈妈的，过去可不是这样，在学校里的劲头那去了。亏你还是个男子汉呢！”女人嘴快，数落起他来。
过去，他们两个在同一所学校读职教，当时男生是学校的团支部委员，管理学校的团委工作，女人是教育班的，管理本班团的事务。两个人有了工作上的接触后，一来二去就有了感情。男子的父亲在一次事故中砸断了腿，为了治腿花去了不少钱，负债累累。女人父亲想到自家闺女长相不错，又读了书又有了工作，怎么能再嫁给穷苦的家庭呢，那书不是白读了吗。找了个借口这把两个人就分开了。
“我怕影响不好，再说我爹妈也不会同意的。”
“当初要是我坚持住就好了，还是我太懦弱了。”女人自责地说
“别说了，你一说我心里堵的慌。还不是我家里穷拿不起那高额的彩礼钱！......”男子紧闭双唇，强含着泪水没把它掉出来。
“是我错了不行吗？我爸是嫌你穷，后来他不是也后悔了吗?……”
“别说了！提那些事，还有意思吗?……”男子心里有委屈，说话口吻就僵硬。
5
“妈。时间晚了，我得上班去了。”一名女士推着自行车，步履匆忙地出了家门。她身穿素绿色的短呢大衣，灰色的毛涤裤子，足下一双浅色运动鞋。
“哎，珍珍，路上慢着点。”瘦女人把头又转过来，朝坐在凳子上的男人说，“我看珍珍就很好，他怎么就看不上呢？”
“俩个人的事，没缘份。……你看的好有什么用，你跟她过去。”男人站起身来一拐一拐的向屋里走去。
“说什么屁话，老东西。”女人显然有些生气了。“英子那孩子我也见过，也很不错，他就看上英子了。”
“你看谁都不错。我这条腿把孩子给耽搁了。也不能光这样说，英子她爹品质不行，光认钱，硬硬的把两个孩子拆散了。”他摇了摇头，歉疚的说。
“不给他结亲家也好，我就看不上他。”
“下一步怎么办？”
“……，该咋办就咋办。还能怎么办。”
6
一个雨后的下午，民政局门口先后来了两对人。一对在民政局里办了离婚手续，女士出了门口把离婚证书撕了个粉碎，顺手丢到垃圾桶里，啜泣着流着泪走了。
另一对也在民政局里办理了离婚手续，男子身后跟着几个黄头发的，秃脑袋的年轻小伙子，他们打着响指，吹着口哨开着车把男子带走了。
女人没有离开，她失魂落魄地站在民政局门口，目送着汽车的离去，等待着另一个人来办理另一个手续。
2021/04/14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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