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校出异类
吗?
我是一个很差劲的人,中考以后为了一段所谓的友情去了我们的小县城里一个不入流的学校,本以为可以成为一个雄赳赳气昂昂的走进尖子班的鸡头,我得意我悠闲我骄傲我是多么火树银花,每天想着怎么熬夜玩手机怎么逃课去网吧。结果显而易见,我正式沦为了一个堕落颓废的鸡尾巴。
事实上,没有足够的成熟没有强大的意志力的人,千千万万别一时兴起去一个没有人管教的学校,宁做凤尾别做鸡头,一个好的高中,真的真的很重要,爱自由浪不够的我混过了高中的前两年才知道,在未知的未来面前,所有的七情八情都应该抛诸脑后,我们都是走钢索的人。
高三那一年,我所在的班级有人走了单招,传说当中不用高考读满三年还给分配工作的好出路,教室里有一半的位置空了下来,肃杀又冷清,那些走了的人的未来都已经确定,那些冰冷的空位向我扇来一记现实的耳光。那是我第一次为自己的未来而担忧。我初中的朋友们手里都有着600+的成绩,心里想的都是复旦厦大哈工大,可我只有一张不到三百分的成绩单。
我不甘心。
可我没办法。
中考和他们相差不多的分数是我放弃的,去好的高中上学的机会是我不要的,所有上课的时间是我翘掉的,老师的带领和教诲是我浪费掉的,我的前路一片空荡荡,原是我不配。
幸运的是,我有一个很好的老师。有一个艺考机构来我的高中做宣传,我的老师知道我语文不错特地给了我一节课的时间让我去看一看。就是那一个小时的时间,我好像拿到了命运石之门的钥匙,“编导”这个专业在我心里开始生根发芽,虽不茁壮却具有致命的吸引力。
于是,后来,在高考报名的前一天,我在冷风当中和我妈谈话谈了一个小时,她是一个很传统的中国母亲,她拗不过她年轻气盛的女儿,终于强压住了心里的不适成全了她女儿的心愿,她利用并不强大的朋友圈在诺大的石家庄为我找靠谱的艺考机构,我不知道这个过程有多么繁琐和麻烦,我只记得她告诉我,“爸妈尊重你的所有决定,爸妈尽力了”。
我的心里有着一种奇异的幸福感,我是最特别的,我是个艺术生。我借势而起开始努力的学习,每天十二点半睡凌晨四点起床,每个周六周日坐凌晨的火车赶去学编导的课程。人真的是有无限大的潜力的,当你认准一件事是对的的时候,真的可以不怕苦不怕累的一往无前走下去,如果无法坚持,那只是因为不够相信。
可是走艺考这条路所面临的仅仅是身体上的疲惫吗?我慢慢开始承受这个“特殊”的身份带来的特别的待遇,我的朋友靠着400多分的成绩每一次都稳居班里第一名,她说,“艺术生考那么一点点分数也上不了大学吧”,我的同学说,“我看人家新闻上艺术生都特别好看,你这样普通的也能去?”。自诩为人缘好的我第一次明明白白感受到了恶意,可是没关系,普普通通的我有着不太普通的厚脸皮和抗击打能力。
学习编导的课程差不多一个月,我竟然在机构内的测试里拿下了前二十名的成绩,我想,我对这个专业的喜爱是从我有一丁点成就感开始的吧。可是我的成就感在过年的时候全部消失殆尽。我的亲戚们没有人理解我去艺考这件事,所有人都说,家里又没什么钱为什么要走这条路,别人学两年我学一个月这肯定考不上的,一个正经孩子干吗要去学艺术,看电影能学会点啥巴拉巴拉等等。我的妈妈低着头一句话不讲,也闭口不再提我艺考的事情,学艺术就这么让人鄙夷吗?
可我没时间去思考这些了,过了年以后我就开始校考。本着省钱的原则,我只考了三个学校。在那个春寒料峭的季节,每一次考试都是我一个人坐火车问路打车排队填表做题,我看着我周围的人都有父母陪伴帮忙,我心里有多么羡慕,可我明白,在艺考这条路上,我的父母已经为我付出了太多太多,我们受过的白眼和非议也太多太多,虽然我累,但我必须全力以赴,必须。
艺考结束后,我开始了繁忙的复习阶段,上课时间疯狂刷题,下课时间穿插于各个办公室,最令我惊喜的是,我的数学涨了五十多分。与此同时,我的艺考成绩也相继公布,我拿到了每一个学校的合格证。最后一个学校出来的时候我并不知情,只是有一天突然有一种直觉想查一下,上网才发现那是查分的最后一天。我看到自己全省第八的时候,真的是已经激动地没办法说话了。那一天,所有的老师和同学都在祝福我拥抱我,对了,那天前后正好是我的生日,那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
最后,高考。由于我是艺术生,所以和其他同学没有在同一个学校考试,最后一门考完以后,我赶回了学校,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完了东西。我仔仔细细地看着我待过三年的教室和宿舍,我一遍又一遍的摩挲着被我写满了字的卷子和书,一本都舍不得丢,一张都舍不得撕,我想如果等着舍友回来我再走我一定会哭的好惨,但我从来都不是一个会哭的人,于是我选择在她们回来之前离去。事实证明,那是一个多么蠢的决定,有的人在毕业以后,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了。
出分那天晚上,我半夜三点惊醒,躲在被子里出了一身汗,哆哆嗦嗦的查完成绩是363分,与当年的文化课二本线只差一分。意料之内的分数,我打电话给艺考机构,她们告诉我如果我报一个省内的二本我一定可以被录取,如果我报了省外的一本,我只有六七成的把握。已经走到这一步了,那还怕什么,既然要走那一定要走一个最好的,大不了就是复读一年。
报完名以后就是焦急的等待录取的过程,所有本科提前批A批次结果都出来了,可我迟迟等不到通知。直到最后一天的晚上,我心灰意冷的吃完晚饭发现群里有好多人查到了,我偷偷地躲在小黑屋里,用尽全力输入了我的信息。录取通知出来了。我的眼泪一瞬间也出来了,我跑出卧室抱住我妈说我被录取了,妈妈拿着手机仔仔细细的确认了好几遍,开始满世界打电话说,“我的女儿被录取了,是个一本呢”,我终于,让她骄傲了一次。
我被录取的专业并不是编导,而是阴差阳错和戏剧结了缘,冥冥之中大概是莎士比亚大大在指引。我从河北跨越了几千公里到中国的西南方继续我的学习,忘记说了,我是我们班唯一一个考上本一的人,事实上那一年,全年级考上本科的人也屈指可数。我和初中的朋友们重拾联系,他们分布在中国各个名校内,虽然当年没有选择一个好的高中,也荒废了两年,幸好,兜兜转转一圈,我又重新和当年并肩作战的朋友们站在了同一起跑线。
现在,我大三。我高中的朋友们有的已经退学工作,有的已经结婚生子,有的在为专升本而努力,我无法去评判这些选择是对是错,唯一可以说的是,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既然已经选好了,那就破釜沉舟的走下去,去拼去闯,去流汗去流泪甚至去流血,生活会亏待努力的人,但它不会亏待一直努力的人。我自认运气好,走了一条对自己最好的路,天知道我有多庆幸高三的那种突如其来的勇气。这种体验就像见过湖泊就会慢慢遗忘河流,看到汪洋大海就自然不会对湖泊耿耿于怀,如果没碰见过好的也就罢了,可是一旦碰见了,谁还会选择不够好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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