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有位80后的女性朋友说,看到这样的文字开头,就觉得读不下去了,甚是悲凉。我给她发了几个捂脸的表情,告诉她应该读下去,后面的更悲。
其实在读此书之前,我便做好了挑战悲情的准备,因为已经有人提前给我打预防针了。再加上此前看了《围城》,应该对悲剧有免疫力了。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半生缘》给我带来的震撼并不亚于《围城》。《围城》看到后面让我感到愤懑,然而《半生缘》如亮哥所说的,那是一种“苍凉”,感觉如此无力......
话应该从哪儿说起呢?本书的主角是曼桢和世钧,然而说起曼桢却绕不过她的姐姐曼璐。这是个充满悲剧性的人物,从她的出场就已经注定了她的悲哀。“舞女”的设定本来并无什么,如果她像《情深深雨蒙蒙》的依萍那样只是个纯跳舞的舞女也就罢了,然而在当时鱼龙混杂、灯红酒绿的大上海,哪有那么理想化?父亲早死、家道中落,家里还有祖母、母亲和四个弟弟妹妹要养活,中学没毕业就出来做事了。学历低、学识浅,在巨大的生活经济压力下,就去做了舞女。而一旦进入了这行,便是一条不归路,永远不能独善其身,即使从良也仍是会受到命运的某种牵连。表现有二:一是曼璐嫁了祝鸿才后并没有得到幸福,反而遭到了祝鸿才的嫌弃。书中有明确写到祝鸿才对曼璐出身的顾忌的内心旁白。二是当曼桢到南京去见世钧的父母,沈啸桐竟联想起当年在上海游戏过的“私娼”也就是她的姐姐曼璐,而这一点也成了世钧和曼桢大吵分开的导火线。
谈到曼璐的悲剧,我相信看过书的朋友一定对这一幕印象深刻:为了留住祝鸿才的人和心,想起了母亲说的“借别人的肚子养个孩子”,也为了报复曼桢把豫瑾留在她心中最后的一点幻想都破坏了,帮着祝鸿才把曼桢骗到家里来,接着就有了我十分不愿看到、十分愤怒的那一幕。看到曼桢被祝鸿才抓着头狠狠地往地上砸,我整个人愤怒到发抖,当时我还是在飞机上,直接把书盖上,不敢再看下去。“抱上床去脱光了衣服,像个艳尸似的,这回让他玩了个够”。真想冲上去拿起板凳把祝鸿才的脑袋砸烂!可恨的是,我只是个书外人,而世钧那时也在气头上,不在曼桢身边。我真恨,然而却那么无力!
曼桢和世钧这对拥有新思想的主人翁,却怎么也逃不掉旧时代的束缚。
按理说,这两人是属于高质量的恋爱,是因为相互吸引而产生的情意。在那个时代,他们都是大学生出身,然后在工厂里做事,一个在办公室,一个是工程师。我还记得世钧第一次从南京回来,大早晨在厂区的公共汽车站等曼桢的场景。曼桢的那一声“喂”,让世钧焦急的内心充满了喜悦和阳光,也激起了我心中的那一片涟漪。当天晚上他们互诉衷情,在去往做家教的黑暗的小路上,世钧勇敢地握住了曼桢的手。“这是他第一次对一个姑娘表示他爱她。他所爱的人刚巧也爱他,这也是第一次。”多么美好!
然而这份爱情经历波折。世钧看着曼桢这么辛苦,白天在工厂上班之余,晚上又兼职了两份工作。世钧想早点结婚,和曼桢一起承担,然而曼桢却是个好强的女子,也不愿世钧过早受累,承担这么多的责任。相识两年多,结婚的事情就一直这么耽搁着,以致于顾太太还以为是世钧没心。豫瑾的到来,曼桢想弥补对他的愧疚,辛勤对待,却并没有顾忌到世钧的感受,让世钧吃醋、难受,后来明白了之后还对世钧感到生气。这一点,我想起书中写的一句话:“她本来是一个很世故的人,有时候却又显得那样天真。”换做任何一个男人,当看到自己喜欢的女人对另一个男人十分殷勤的时候,都会有异样的想法,难以忍受。而世钧内心对豫瑾之事耿耿于怀,那是他第一次对曼桢待他的感情产生怀疑,以前说曼桢是叔惠女朋友的事情他都没在意过。而这个怀疑也给他们的爱情蒙上了深厚的阴影。曼桢出事之后,世钧第二次去曼璐家找曼桢,曼璐为了骗过世钧,做足了戏,把曼桢交给翠芝的红宝石戒指拿了出来,刺激世钧。但世钧不相信,转念一问是不是和豫瑾结婚了,曼璐不动声色、顺势推舟,这让世钧彻底断了对曼桢的寻找和念想,“觉得轰然一声,人都呆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这个片段也让我们看到了世钧的单纯和自卑,曼璐这么一个“老江湖”了,他怎能敌过这巧言善辩、重重心机?再者,他就对曼桢待他的感情这么不自信?如此被动?在这里,也看到了我的侧影。
他们都读过大学,接触过先进的思想,也是自由恋爱。然而他们的父母一辈、曼桢的姐姐、姐夫,都是旧时代的产物,旧思想浸入到骨子里。比如顾太太,当豫瑾来到家中之后,竟想着撮合曼桢和豫瑾,让曼桢嫁给豫瑾作为补偿。一点都没考虑过曼桢内心的真实感受,更不用说世钧了,直接冷言相对,爱理不理。这是一种女性物化现象,随意支配。后来曼桢出事,曼璐骗顾太太说是鸿才不小心喝醉酒而犯了错,说会让鸿才迎娶曼桢,做正牌夫妻,顾太太竟觉得这是最妥善的结果了,觉得曼桢这事不光彩。这样的思想怎能要得?顾太太她身上也充满了旧时代的悲剧,毫无主见。而正是因为如此没有主见,也害了曼桢。又如沈太太,当世钧父亲从姨太太那儿回到她这边住下,“世钧从来没看见她这样高兴过”。看到这一段时我默默觉得有点心酸,一个女人为了一个男人独守了多少年空房,情感生活多么孤寂。然而她骨子里还是有着传统的执念,为了所谓的“妇节”,即使夫君负我,我也不能转嫁别人,要洁身自好,怕他人耻笑、背上骂名。而当啸桐对她说起曼桢有个舞女姐姐曼璐时,她也跟着啸桐的思维走,以为姐姐那样,妹妹肯定也好不了,不是“好人家的女孩子”。父母的思想会影响孩子的动向,当世钧得知父母对曼桢如此看法,便有了深深的顾忌。
这部小说还有好些角色以及情节印象深刻。
叔惠和翠芝这一对,第一次在南京见面时便相互有了情愫。叔惠的能言善道、开朗性格,让翠芝空前倾心。而当叔惠要走时,翠芝也留下了伤心的眼泪。但是现实的家庭背景让叔惠退却,许家和石家的实力悬殊太大,叔惠不敢高攀。再者叔惠本身也是比较自由、散漫的性格,不太喜欢这种传统家庭的规矩多、受束缚的女性。但翠芝本身也是个刚烈的女子,也很主动,给叔惠写信,但没有多少回音。这段感情也是如此曲折,叔惠第二次去南京后,又勾起了翠芝内心的情感,和方一鹏解除了婚约,可是叔惠又匆匆回上海了。如此被动、迟疑,伤了翠芝的心,而世钧因为曼桢嫁人的事情一直苦恼,两人竟走到了一起,步入婚姻。这段没有爱情的婚姻可想而知,他们做错事了。他们这段婚姻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竟然这么草率的就结婚了,这是逃避痛苦、相互取暖么?但实际上他们暖的是身体,并不是暖心。
方一鹏和文娴这对是《半生缘》中少有的没有太多悲剧的伴侣,但他们的结合给我感觉有点突然。翠芝解除了和一鹏的婚约,一鹏想不明白为什么,就去问翠芝的闺蜜文娴,而文娴的回答很巧妙。到最后一鹏方说他爱的是文娴,不久后就结婚了。对比起世钧和曼桢认识两年都没结婚,他们的速度真快,闪婚啊!还有就是豫瑾和他老婆容珍。在和曼璐说破、搬离顾家后,也是一两个月的时间,他们就结婚了。他们应该是恩爱的,有小孩。但并未能善终,老婆被日本鬼子强奸,最后死了,而他自己也被拉进监狱关了许久,令人惆怅。
这是我第一次接触张爱玲的文字,字里行间总是透露着苍凉的感觉。前段时间我曾说,在看完《半生缘》后短期内不会再看类似的爱情小说了。因为太痛苦了,每当投入进去,总是在喜悦和悲伤中转换,但悲伤的时刻是最多的。所以我要给脑袋放个假,接下来多看思考类的书籍,把我的悲伤情绪转换到其它的思考当中,让这个劲儿缓过去。
但不管怎样,《半生缘》确实是一部经典的女性视角的悲情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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