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木出走一个星期,找了几十份工作,都被以“学历不符合要求”为由婉拒。
离家时从妈妈缝纫机盒里顺走的1000块,除去绿皮火车的268元路费,再省吃俭用,也所剩无几。
当夜晚来临,他躺在公园凉亭里瑟瑟发抖时,也曾后悔过,不该在这样的寒冬腊月耍性子。
尽管他穿了最厚的羽绒服,内搭三件毛衣,并找到了这个背风的凉亭,但是太阳消失后,气温骤降,还是冷得无法忍受。
刚睡熟没几个小时,天还黑洞洞,公园里又传来啪啪啪的拍手声、脚步声,不用睁眼便知道,准是那些晨练的人来了。
又冷又饿,还不能睡个好觉,这让他越想越气,可怜人也不是好惹的,这天,他准备找一个人开刀。
经过一番筛选,他选中了一个看上去不算太老、也不是很强悍的瘦老头,每天早上不停在一旁拍手的就是他。
阿木裹紧羽绒服,气势汹汹地冲瘦老头走去,凶巴巴地说:“你没看我在睡觉吗?”
没想到,瘦老头看着柔弱,脾气却不小,他斜睨了阿木一眼,然后一脸嘲讽地说:“你没看我在锻炼吗?”
“那么大的公园,在哪锻炼不好,你非要在这?”阿木语调又提高了几度,这句话仿佛是说给周围所有人听的,果然,打太极的、舞剑的、跑步的,都围了过来。
瘦老头一看有人撑腰,也瞬间来了气势,他高吼道:“这里是公园,不是你家,要睡回家睡去!”
一时间,四周的人也开始纷纷声讨他:“年轻人要讲理!”“公园不是救济所!”“有手有脚要工作!”
成了众矢之的,阿木顿时觉得这个世界毫无人情味可言,如果他就此示弱,那么这块地盘就再也保不住了,所以他决定硬杠到底。
”我得了肺结核,反正也活不成了,要死大家一起死!“他一面瞎编、一面捶胸顿足一顿猛咳,这一招果然奏效,那群人立马捂着口鼻、骂骂咧咧着一哄而散。
从此,那个凉亭一角暂时成了公园禁区,鲜少有人会在那附近驻足,阿木终于可以安稳睡到天大亮。
过了两天,天气竟开始出奇地冷,他再也睡不着,还老是像个遭瘟的人一样抖个不停,更可恨的是,附近又开始有人经过。
他准备再故伎重演,这次要说得更骇人,然而,他还没起身,一个声音却主动在他身边响起。
“找工作吗?”这是一个沉稳敦厚的声音,阿木一阵窃喜,满以为自己遇到了贵人,然而,当他一跃而起,却发现眼前正站着一个身穿保安制服的老头。
老头大概六十余岁,身子骨看上去却十分硬朗,加上制服衬托,看上去精神抖擞,他正冲阿木笑着,虎牙处露出一颗亮闪闪的金牙。
当保安?阿木可不愿意,前几天有一家高档餐厅看他相貌不错,主动招他当服务员,都被他一口回绝,保安这样没技术含量的工作,更不可能入他的眼。
“不找!”他没好气地答了一声,带着那颗受挫的自尊心,又扑通躺下,那位保安大叔倒也识相,没再多话,便自觉离开。
也许是上天故意要挫挫阿木的傲气,保安大叔走后不久,空中突然飘起了鹅毛大雪,他就这样被困在亭子里,不一会儿,地面、枝头的雪已经堆起了一层。
他抱着腿蜷缩着,像一只被困在雪地里的瘦猴,蹲在亭子正中央,那是放眼望去唯一一块淋不到雪的地方。
公园里再没人来,就连远处的汽车鸣笛,似乎也被阻隔在了千里之外,只剩肚子里的咕咕声一刻不停地羞辱他。
他突然放声大哭,热泪肆意翻滚着,身上反而变得暖和,他决定趁着身上最后一丝温度耗尽之前,找到一个可以取暖的地方。
出了公园,万物都被白雪覆盖后,他这才第一次留意到马路对面那座高大气派的建筑,门外长廊下,还有几个人在排队。
他像发现了救命稻草,一个箭步冲到了那个长廊下,想混在队伍里进到室内,然而,稍作观察便发现,这里进门只需刷身份证,一刷一进。
更意外的是,入口处守门的正是早晨要给他介绍工作的大叔,拉不下脸,他准备转身离开时,却被大叔叫住。
“嘿!进去坐坐吧,里面有热水!”大叔呲牙笑着,又露出那颗金牙。
还没进门,阿木已感受到屋内扑面而来的暖空气,和身后沁人的雪风形成强烈对比,巨大的温差,迫使他不得不放下面子。
从大叔身旁经过时,他发现大叔跟前的桌子上正摊开着一本被翻得稀烂的旧书。
前厅里气派的壁画,雅致的浮雕,绚丽的顶灯,让他忍不住觉得自己来错了地方,直到绕过拐角,来到后室,一排排书架在眼前林立,他才知道,这是一座图书馆。
透过高大的落地窗,外面大雪依旧在下,而窗边的书桌上,许多人正安静地伏案阅读,没人注意到阿木的到来,更没人对他的狼狈模样投来异样眼光。
室内的暖气让他的脸有些泛红,他渐渐懂得了大叔的好意,那不仅仅是一份工作,而是一种新的可能。
在冬雪来临之际,阿木终于找到了避寒之地,更找到了从头开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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