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国

       我們行至郊外，轉彎之後進入小路，一下子隔了兩個世界，一邊是喧嚷繁華的鬧市，另一邊是靜謐安祥的桃花源。道路隨山勢旋轉，目光所極處並不遙遠，山不高，與背景的藍天相接，反而天空占得比例大些。土地已經露出本來的色彩，深深淺淺的褐色漫延開去，遠處的、窪進去的地方深一些，近處的、陽光下的會淺一些，樹的葉子零星地剩下几片，枝杈零亂的指向清爽的天空，眼前的一切沒有春日的生機勃勃，沒有夏的熱烈奔放，沒有秋日的落葉紛飛，卻有著孕育生命的力量，只要靜下心來，就能強烈地感到那些力量隨時會破土而出。

       冬天的壩上是美麗的，層層綿延到遠處的山被籠罩在輕煙之下，直到遠方再也看不清楚，壩下的水淺卻清，如“湖”，我喜歡“湖”的稱謂，寧願隱去所謂“水庫”的名稱，有時常計較這些瑣事，純屬本性，怎樣也改變不了。遊客稀少，想是因為冬天的緣故，沒有了熙熙攘攘的人群，眼前的所有成了一種寂靜，太陽斜掛在頭頂，有些懶洋洋的，光線照落下來時把樹、把水、把我們都籠罩起來成了一個風景，於是我們成了它的影子，陪它遊蕩，這是我極願意做的，寧願這一切停佇下來變得漫長。

       湖面上水波不興，完全將岸邊的景象映在水面，我們的倒影扶著暗黑細長的欄杆，腳下的壩在水中變得低矮不堪，我們與景物就這樣鋪在水面上，像一幅省略了細節只有濃淡變化的平面圖。四周十分安靜，我們的目光都彙集在“湖”上，體會着在喧囂都市里難以體會到的清靜，遠處進入村子的拐角處有幾個擺攤的當地人，沒有遊客的生意看來並不好做，村落裡看不到一個人走動，偶而在某排行道樹後傳來拖拉機的聲音，遙遠而清脆，卻絲毫打擾不了這份寧靜，我們站在這裡時有了一種遠離塵世的感覺，相視而笑，沒有說一句話，生怕打擾了什麼－－會打擾什麼呢？對，很久以前我就有一個願望，盼望自己有一個幽國，不被瑣事打擾，可以靜靜地享受自然帶來的祥和與溫暖，那一刻，有一個世界屬於我。

        水壩另一側的水道旁，樹木高大挺拔，落葉後的枝杈泛著白色，如粘上了一層輕霜，錯落間佈滿了整個眼底，反而那些粗壯的樹干成了被忽略的線條，你說的很對，我們常用仰望的角度觀察樹木，當用俯視的角度時，收入眼底的又是另一種景致。自然中美麗的事物太多，一切都在於發現，在於一雙能發現美的眼睛。

       走下堤壩，沿著石階而下，每隔幾個石階的階梯的尖角上有一個孔洞，應是用來栓船的，這讓人很嚮往湖中的水盛滿時，會看到怎樣一個波光粼粼的模樣。轻风起，水面開始泛起輕輕的漣漪，整個岸的倒影被擾亂了，站在石階上看著逐漸蕩開的波紋，忽然想起唐中主對馮正中的戲語“吹皺一池春水，干卿底事”，忍不住一笑，心動而已。

        我喜歡這裡，如娟娟的靜女沉靜而美麗。

       這裡是我的幽國。（20180828改稿与济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