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得从1989年的那个冬天说起。
一场大雪悄悄的覆盖了那个安静的夜晚,平日里清秀的小村庄,在白茫茫中,显得格外朴素、安详。
“嗤、嗤、嗤…”踩着雪的脚步声中略显着焦急,“大队李书记在吗?”一个身披着军绿色大衣,头顶花皮帽子略显气喘吁吁的中年妇人站在村大队书记门前,焦急的敲着门,打破了这一片宁静。
“谁啊?”透过老旧的木门,大队书记高声询问着。
“俺是咱村老崔家的,李书记你帮我给俺家那口子发份电报,事都写在了这张纸上了,俺儿媳妇生了个大胖小子,叫他赶忙回啊!”中年妇人裹了裹军绿大衣,从口袋掏出一张旧旧的草纸,顺着木门斑驳的门缝,塞了进去。“李书记,你可别忘了啊!”老妇临走时叮嘱着。
“行啊,忘不了!”门里面的李书记扯着嗓子回答道。
老妇人这才敢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看门缝,生怕出什么差错。
拂晓的阳光已经透过东方的云层慢慢的撒向了这片土地,老妇人伴着清晨清脆的鸟鸣踏着弯弯曲曲的小路往家里走。她一家人住的这个村庄叫安庄,是当时北方一个极其普通的小村落,而她的男人却工作在几百公里以外的另一个镇上,一年的几次探亲假总是会在家里发过来了电报后才敢用。
冬天的雪和崎岖的路很显然会把镇上到这个小村庄的路变的艰难。
老妇人很快便到了家,她掸了掸落身上的雪花,脱下大衣,使劲往里吸了一把鼻涕说:“苏,俺再去给你添点柴火,你好好在炕上躺着,想吃啥就叫俺一声。”说着便去外间屋拿柴火,不时地回头看着炕上女子怀中的小婴儿呵呵的傻笑。
这家人和这个村里的绝大多数一样,家里的男人外出在镇上挣钱。不过小婴儿的爷爷在镇上一家企业上班而且还是一个干部,他的爸爸也在镇上打工,偶尔农忙时候回家种种庄稼、打打玉米,家里的女人务农在家,平日里忙些农活。
小婴儿的出生给这家人增添了丝丝喜气,第二天电报很快就打到了小婴儿爷爷的单位,他的同事们都说老崔有福,赶紧回家看看大孙子吧。
镇上有通往安庄的汽车,老崔走了一天,赶天黑之前又坐上了村里人的驴车往家赶,他也想了一路,“嗯,小孙子就叫崔进吧。”
说老崔有福,倒也是不差,一转眼小孙子已经十岁了,老崔也从单位退休回家,不过这勤劳的一家人也已经定居在了镇上,他们在镇上买得宅基地,盖上了一个四合院子,终日里老崔教小孙子崔进下象棋、遛弯,很是惬意。这是1999年的秋天,那个天空很高,微风很凉的时光。
“滴滴滴滴…”
“我爸爸下班了”随着门外“滴滴”的声音,小崔进伸着胳膊,飞快的跑到门外。他的爸爸正在门外准备拿钥匙开门,不想腰间的BB机响了起来,听到声音,把正在屋里和爷爷看电视节目的小崔进给引了出来。
“爸爸,爷爷正陪我看中央台的大风车呢!快点,快演完了都。”小崔进抱住爸爸略显急着回屋。
崔进爸爸看了一眼腰间的BB机“好,你先陪爷爷看电视,爸爸单位有事得回去拿一个文件。”小崔进的爸爸抱起小崔进走到屋里对着电视机前的老崔说:“爹,单位领导传呼我回去写个材料去,你们别等我吃饭了,我就在单位食堂吃点就行,给崔进他妈妈也说一声我迟一点回。”
“去吧,要听上级领导的话,保质保量完成领导的部署。”坐在藤椅上的爷爷叮嘱着“待会儿,我们看完新闻联播了,就吃饭,你放心工作!”
“滴滴滴滴…”崔进爸爸腰里的BB机又在催促着。
“好,那我走了。”崔进爸爸登上他的自行车,沿着忽明忽暗的路灯走了。
“爷爷,爸爸总是忙,都没有时间陪咱们说说话!”小崔进低着头对爷爷哽咽。
爷爷没有作声,只是望着远去的背影轻轻的叹了口气。
“崔进,给你爸妈打个电话,叫他们过来吃西瓜!”坐在四合院南面院墙下的爷爷一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一边喊着屋里的崔进。
“爷爷,你等我一会,我正和同学一起组队杀怪呢!爷爷,你进来看看我有多厉害”里屋坐在电脑前的崔进手舞足蹈着。
只听外面院子里“哐当”一声,正在打游戏的崔进赶忙从里屋跑出来。
“爷爷!”只见爷爷闭着眼睛倒在地上,拐杖扔在一旁。
崔进赶忙跑进屋里拿起电话,拨打了120。
很快,爷爷被送进了医院手术室,爸爸,妈妈,也赶了过来,和崔进一起在手术室门外焦急的等着。
手术室的两个小时,并不漫长,但是对于门外的这一家人来说,却是那么的难熬。透过窗,门外2009年的霓虹依旧炫耀着,马路依旧忙碌着,而崔进这时候明白了什么叫做无能为力。
2019年的春天来的很早,30岁的崔进也已经结婚,还生了一个可爱的小女儿。
“爸妈,你们是想去国外旅游呢?还是在国内?”晚上,一家人吃了饭,在小区外面的公园里散着步,崔进突然提议。
“孩子,你定吧!我们去哪都行。”拉着崔进女儿的手的妈妈说“其实,吃完了饭,就在公园转转就挺好。”
“国内!国内现在不比那个地方好啊?我们就在国内旅游!”崔进的爸爸斩钉截铁的说。
“我爱你,中国!”崔进的小女儿突然唱了起来,不时地引起了一家人的共鸣。
“好的。”崔进放下抱在手里的手机“机票和路线我都在网上订好了,咱们先去一趟丽江,然后再上大理去看看,行程10天!我待会在单位工作群里跟同事说一声,明天下午咱们就出发!”
“这么快就订好了!用不用给你们领导打个电话?”连崔进爸爸都惊讶了。
“一个手机,就能…”崔进妈妈也不敢相信。
崔进拿起手机顺手一个语音过去,待会手机里传来了领导的声音“好好陪陪老人和孩子,工作需要你,家庭更需要你!”
崔进小女儿一蹦一跳的“爷爷、奶奶你们赶不上时代喽!”
一家人笑着、走着。
而只有崔进面带微笑的抬头看着天空中的星星,他拿起手机却又不知道打往哪里,夜空依旧是那么美丽,微风依旧是那么清爽,灯火霓虹,夜色阑珊,但是却总觉的内心的角落里好像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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