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M是平行轨道上的两种人,原本永远不会有交汇点。如果不是因为那次单位聚餐,喝点小酒,有些兴奋,彼此说了些掏心窝子的话,估计这辈子我们就会和徐志摩诗里写的,一个是天上的云,一个是地面的湖,相逢在黑暗的海上,却各有各的方向,交会只是一瞬,回忆也只是道一声珍重,说一声“沙扬娜拉”!
但是故事的发展总是会出乎我们意料,与她交汇时,她放出的光芒,照亮了我曾从未看清的暗角,让我对人生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
M是年轻的寡妇,寡妇门前是非多,是条千古不变的真理。下午两点半,M走进余总办公室时,秘书小张和机要档案员小李意味深长的对视了眼,就又埋首于案头如山的工作中。M从余总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我看看电脑上显示的时间18:00整,刚好下班。
她走到我桌前敲敲桌子,我看她一眼,却没有吭声,继续和堆积如山的报表战斗。
两分钟后手机响了,是一条短信;“下班去小红楼请你吃饭!”M发来的。
我没有回。心想年底了,这一大堆的工作完不成,你有老板撑腰,我哪有按时下班的命啊?
“散伙饭,来为我饯行吧!”M的第二条短信,成功唤起了我八卦的心。
我立刻把没有做完的工作一股脑塞到包中,匆匆赶往小红楼。
M选择了窗边,优雅地斜依在窗棱上。她给自己点了一杯咖啡,正用小勺慢慢搅拌。夕阳的光晕笼罩在她身上,吵杂的饭店,硬生生隔开一幅唯美的静景图。
M不算大美女,只是五观端正,但很有味道,这种味道不讨女人的好,但男人喜欢。
见我来了,她笑着说:“还以为得多等一会儿呢。”我和她从不拐弯抹角:“都怪我好奇心太强。你怎么了?辞职干嘛呀?找到新工作了?余总同意吗?”
她说:“我也不瞒你,我要开玉器店,余总是合伙人。”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你和余总到底什么关系啊?你知不知道公司人都传……”
“就普通上下级关系呀,现在又多了一重合伙人的身份呗!”她笑笑:“谁爱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去呗。他们称我和余总有什么情人关系之类,我根本不介意啊。第一,说明我有魅力。第二,我有时候找他们帮点小忙,他们考虑到余总的关系,还卖我三分薄面。挺好的!”
她的言论对于我这种在“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教育下长大的,根正苗红的孩子来说简直是匪夷所思。
当我还在别人的评价中寻找自我价值时,还有一种人不畏惧流言蜚语,还能让人言为已所用。
这样的认知突破是M第一次刷新我的三观。
M成为玉器店的老板后干得风生水起,我有好几年没见着她了。但听同事说她终究还是当了什么人的情妇。同事很不屑的说:“这样的女人一辈子都要靠着男人才能活。离开男人,你看他有什么本事?”
我再次见到M是源于接到她一条群发的短信:“身边有合适的人吗?给我介绍个男朋友。”
我把M约到星巴克,听了她下一段故事。
她开玉器店初期生意红火,遇到老姜是比较有地位的人,给她很多生意上的照顾,让她有了被爱的感觉,她飞蛾扑火一般,投入下一段感情。和所有的狗血剧情一样,三年之后东窗事发,原配夫人大闹玉器店,各种威逼利诱。而老姜没有像她想象中那样站在她身边。
于是,她快刀斩乱麻,断了一切联系。
她说的风轻云淡,但我听得心惊肉跳。她看似江湖,实则简单,感性大于理性,这样的她总能把事情处理成一团乱麻。
问她接下来怎么办?
M笑笑:“再找个男人呗。”
我问她:“你一定要找男人吗?为什么不能自己强大起来?”
她笑了:“我找男人和我强大起来,并不矛盾。我靠男人,但从不依赖男人。世界本来就是,女人和男人组成的。女人和男人在一起不是天经地义吗?你看水是不是一直绕着山在流?女人靠男人不是天道寻常吗?女人干嘛要把自己活的像男人一样。”
当我日日努力,想要不断强大,希望和男人一样肩并肩,撑起半边天时,这个女人告诉我,男人是山,女人是水,水要围绕着山去流动,而不是变成另一座山。
她成功的二次刷新我的三观。
我第三次见到M是偶遇,已经时隔6年。
我在一家室内的大型儿童游乐场带孩子玩时。看到M带了一个小男孩,和我的孩子年龄大小差不多。她看到我热情的打招呼,六年光阴,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她依然是慵懒的、没心没肺的样子。闲聊中我又知道了她第三段故事。
从她决定开始寻找人生第二春时,就在“世纪佳缘”等各种婚恋网站挂上个人信息,并动员身边亲朋好友帮她物色男朋友。在众多条件合适的人里面,三个进入她备选方案。
一个是丧偶的高官,比她大了十来岁;一个是家财万贯的生意人,长年在驻外。还有一个是她现在的老公,当时只是一个政府部门的小科长。
她说,跟高官在一起,虽然未来的衣食无忧,但感情生活肯定有缺憾。和生意人在一起吧,商人重利轻离别,和她单身有什么区别?而现在的老公,和她年龄相仿,又处在事业上升期。她觉得结婚像买股票一样要买潜力股,她把宝全部压上了,房子是她买的,车是她买的,老公从里到外的新衣服也是她买的。事实证明,她赌赢了,结婚以后,老公平步青云,三年时间提拔到实权部门的处级位置。感念她曾经的全心付出,如今特别宠她。
正说着M的手机响了,她撒娇道:“老公呀!今天带孩子出门穿了高跟鞋,现在脚也困,腰也酸。你来接我们吧!”挂上电话,她看到我的目光停留在她的白色运动鞋上,又笑了:“再教你一招吧,老公没事就要多用用,你不用,自然有人会替你用。这是独家驭夫术。”
半小时后,她老公来接她。向我点头致意后。抱起孩子,揽住她,一家三口幸福的离开。
我突然想起早上自己对老公说:“我今天白天带孩子去玩,下午回你家陪陪父母聊聊天。你就好好忙你的工作不用管我们。”
那一刻,我必须承认,M第三次刷了我的三观,让我有点质疑,自己一直以来“妻贤夫贵家和睦”的人生信条真的就对吗?
现在的M不用上班,有老公疼,有孩子爱。她是我们传说中良家妇女的公敌,坏女人的代表。可是无论生活将掷她于何种境地,她都能活得风生水起。
工作中,不用太付出,就能得到领导的庇护。去做生意,就有大个在后面为他撑腰,出谋划策。进入婚姻,也不用当黄脸婆,有老公为她鞍前马后,把她当成手心里的宝。
为什么她可以将生活玩于鼓掌之间?回顾和她的交往点滴,发现她有这样几方面超出寻常女人。
第一,她不念过往,不惧未来。她失去第一任老公,主动辞职,合伙做生意,去当别人家庭破坏者,又在人生底谷,开始下一段感情,结婚生子。她在35岁之前,人生经历比寻常女子的一辈子都丰富。但是她对所有过去的事情从不挂念,她非常明确自己当下要做什么事,和她聊天,你始终听到的是她对未来乐观的计划。
第二,她有个口头禅:“这是件好事情。”无论处于何种逆境,总能听到她说:“这是件好事!”
生意合伙人在最难的时候抛下她,她说:“这是件好事,如果没这件事,我又怎么能这么早认清一个人,散伙的早,不至于日后吃大亏。”
老姜在老婆到店里闹事时,始终没有露面,让她独自一人承担两个人的错误,她说:“这是件好事,如果不是他的懦弱,我又怎么会快刀斩乱麻处理鸡肋一般的感情?”
很多时候,我都觉得她的这句口头禅就像是一句“芝麻开门”的咒语,只要一念,幸福的大门就会向她打开。
第三,她靠男人,但从不依赖男人。细想M的人生每个阶段都会有帮她的男人,但她的精神保持了绝对的独立。做生意是她的想法,然后出现余总的合作,老姜的帮助;重新组建家庭的决定是她自己下的,所以周围才会出现很多帮助她的介绍人,她的意中人才会骑着白马来到她身边。她和依赖男人的女人最大不同点是她对自己生活的主动权从来没有交给任何人。
每回说到M,就觉得她是一个可以随时打破自己的碗,再弯腰捡起地上碎片,粘成的艺术品的女人。虽然她的三观我并不完全认同,终我这一生,我也成为不了她,但并不妨碍我在很多事上对她的欣赏,是她打开了我认知的另一扇大门,让我知道这个世界有多么精彩纷呈,地球住着很多和我们不同的女人,一样有欢笑,会伤悲,一样用自己的方式演绎着人生,也许她的故事比我们的更有可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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